他从座上起身,踏下玉阶,天姿惊绝,眼中唯凝视着那翩跹红裳的姑娘,缓步而来。
轻殊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心跳骤快,立马移开了视线。
“彼时本君曾允诺过,轻殊的婚事当由她自己做主。”他望着轻殊,步步轻缓,话语淡淡,未含笑意,却如温暖清泉流淌心间。
负手而立两步远,扶渊深邃眼眸落在轻殊身上,片刻后才转开目光,扫了眼她身侧两人,“你们要娶的人就在这,何必来请示本君。”
他未束缚,不强求,将她的姻缘大事全权交由她自己定夺,看似置身事外,句句自若,却又缠绕着丝缕柔情,万般在意。
轻殊喃喃一声:“师父……”
“我既说过,你只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定言出必行,”扶渊声色低缓,却沉稳有力,走近她半步,在这似近非远的距离,深凝她一眼,“你若有心仪之人,不妨说与我听,师父一定……替你做主。”
那夜,月渡桥畔,姻缘树下,他的许诺,他系予的红绳,尽显方寸柔情。
那夜,他比月色更温柔,他说,她的姻缘不归月老管,只在她自己手中,她只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那么今日今时今刻,她是否已心有所属?
他目光灼灼,眸色一片深沉,容颜正色,似期待,似在认真等她一个回答。
四目瞬息相对,冷不防坠入他极深的注视,轻殊眉心轻拢,捏了捏手心……
他说一定替她做主,倘若她应了弥尘或墨久陵的求娶,他是否,就这么任由她嫁了?
轻殊敛眸沉默良久,才低低轻声道:“我……我还不想嫁人。”
这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魔界少君夫人,抑或是妖域将军夫人,如此姻缘,不论是应了哪边,都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可这小小灵仙,却皆一口回绝了。
墨久陵抱臂不羁一笑,玩笑般道:“无妨,小灵仙,哪怕你憋成了深闺怨妇,我都要你。”
弥尘闻言低头瞧她一眼,静默一瞬沉声道:“何时想嫁了,告诉我。”
两人皆已表态,唯扶渊默默不语。
轻殊眸中情绪复杂,那日屋顶月下,他方还问自己愿不愿嫁,今日却又默不作声让她自己做决断。
多想听他再问一次,只要他问,她必然不再犹豫,可他没有,在别人求娶她的时候,他没有……
轻殊咬了咬唇,抬头瞪了眼左右偏执的两人,“你们真无聊,我走了!”
她说罢,拂袖扬长离开,再不管身后一切。
隔日,约莫是正午时分,轻殊才从屋里顶着乌黑的眼眶出来,昨日的糟心事害她一整夜没睡好,直到寅时才浅浅睡了几个时辰,却很快又醒了。
她揉着肿胀的眼皮,踏出房门,心里暗骂弥尘和墨久陵这两个生事的。
“醒了?”
“小灵仙!”
她眼皮子还未睁开,两道欠骂的声音左右贯耳,同时响起。
轻殊愣住,搓揉眼睛的手一顿,半晌后缓缓移开,木然地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弥尘和墨久陵。
她愣愣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这是冥楼宫没错,可他俩怎么在此处?
“咳……大人,”小白踩着小碎步快跑到她边上,耳语道:“弥尘将军和少君一早便来了,一直等在这儿呢……”
轻殊吸了口冷气,目光转向这两个阴魂不散的男人,而他们正都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她。
她抿了抿嘴唇,悄声问边上的小白,“我师父呢?”怎么结界成了摆设,就这么让他们进冥楼宫了。
小白也已听闻了昨日在天界的事,知晓这一个将军一个少君,都对自家大人心怀不轨,今日更是追到了冥楼宫,可情敌当前,君上怎还那般随意地放他们进来?
他凑近,小声谨慎道:“君上说,来者是客……”
此话一出,轻殊唇畔更抿紧了些,来者是客?他难不成真要将她拱手往外送……
“他真这么说?”轻殊不悦地扬了声。
小白小心看了眼她的神情,缩着脑袋不安地点了下头。
轻殊暗哼一声,没好气地侧头瞥了眼那两人:“你们干什么来了?”
墨久陵勾着悠然的笑,走到她跟前:“想你了,就来找你了呗!”
“听闻墨二公子生性风流,果然不假,”弥尘冷眸扫了他一眼,踱步到轻殊身边,将小白挤了开,垂眸看向她,声音低沉又坚定:“妖域洛云山巅风光如画,要不要随我去看日出?”
“人姑娘家的,能孤身一人跟将军去那么远吗?”墨久陵阴阳怪气道,又眉目飞扬,朝着轻殊勾唇一笑:“我难得来趟冥界,不如你带我四处转转,小灵仙,你看如何?”
弥尘瞥了眼他,再次注视着轻殊:“随我去看日出,明日我亲自送你回来。”
墨久陵也不退让,一手搭上她的肩膀:“你陪我随便走走,转完我就回去了。”
弥尘眉睫一皱,捏住轻殊的手腕将她扯过来些,不动声色又正巧避开了墨久陵半搭的手肘。
墨久陵面色不改悠悠笑着,手肘无意般跟着顺势移过去些。
“再怎么说我们曾同在太虚幻境,也算是半个生死之交了,”墨久陵笑眯眯地对轻殊说道,却像是故意说给边上那人听的,“凭咱们这关系,陪我转转这种小事,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弥尘冷冷一哼,“我弥尘有恩必报,你救了我,又日日亲手替我换药,便是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别说洛云山巅,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两人互看不惯,对视一眼,随即同时扬声——
“白轻殊……”
“小灵仙……”
“你们一个两个,这么清闲?”轻殊只觉得耳朵生茧,吵得很,一下甩了他们的手,“我哪儿也不去,要看日出还是到处转转,你俩结伴吧!”
说罢她扭头就往屋内走,想躺回去再睡会儿,刚在床边坐下,谁知那两人竟出乎意料地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