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昏沉。
她像个无碍的旁观者。
一会儿见他抬起她得意洋洋的下巴,视线平视,他问,“姃姃,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一会儿又是门前窗后的大红喜字。
时光匆匆,七月十九,宜嫁娶。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他如画的面色也有了淡淡酒红。关好门窗,他掀开她红彤彤的盖头。烛光晃眼,搓花了她精心涂抹的眼睛。
他帮她取下沉重的凤冠,再剪下一寸她的头发与他的用红线系在一起。他眉眼如画,言语轻柔,“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姃姃,从此以后你我便是正八经的夫妻了。”
自然她也开心,她羞红着脸轻抚那月下老人精存的红线,再装之于自己贴身放的灼盒。“樾尧,待我把这盒子放在阿鼻地狱的铁围山脚下,我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除非是我一层一层地狱闯下去,亲自走到铁围山把这盒子拿出来,否则谁也别想把咱们俩分开。”
一语成谶。
再一会儿就是他回了天宫,任由他那定了亲的未婚妻子宣誓主权。
她恨自己一身魔性,于是她溜到瑶池。
嘴唇干裂,肌肤溃烂,血光搅混瑶池,池水黑红不见底。她身上已经难找一块好皮,衣裙也烂在皮肉里。她又听见他那轻柔的嗓音,他的泪滴在她的脸上,他颤抖着哄骗着,“姃姃,我马上就去你父王那里提亲,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你不要睡。”
又是谬言。
若不是三年后他妖境归来,空洞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讲什么神魔两立,她便又要信了。
是故事故,情之一字,才不值一提。
夜风摇曳窗框,吹醒一身冷汗。
又是醒不来的恶性循环。直到身边传来轻轻的挲响,她才“哐”地坐起,精准地接下那颗滚到床边的金蛋。
这也算是她为人母以后难得的好习惯了。
不论睡得多沉,醉酒几坛,梦里多惊险,主要身边的“蛋”轻轻一动,她便能“哐”地坐起来,轻轻地把它放在摇篮里,柔抚它金鳞般的蛋壳和久久不能安放的神识。
偌大的魔宫乜州阁里,这颗蛋便就是新晋的魔神。
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有一个婴儿大小,蛋壳闪烁金光,神识健全。
其它的倒都与普通鸡蛋无异。
姃氏一族,本就魔丁稀少,除却姃姃和这颗蛋,也就只有姃父姃母,姃伯姃婶和一个姃表哥五口魔。所以这蛋刚下生时,也算是举家欢庆了。
就连姃姃那性子极为讨魔厌的表哥姃嵘,都一脸宠溺地望着这颗被她爹娘小心翼翼呵护在怀里的蛋,安抚她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姃姃,你要不要抱抱他看看?”
可爱?
椭圆形的一颗蛋,都分不清手脚。
怨她接受无能。初为人母,姃姃羞恼,推开姃嵘的手,没好气的抱怨,“看个屁,看他长得更像我还是天宫那混蛋吗,左右一颗蛋,何必拿棉布包着,直接扔到鸡窝里一块孵了算了。”
何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谁能想到她不过随口一句埋怨,还真的被这个蛋给记下了。
自此以后,连照顾蛋的魔使都与他讲过不少话,倒是她这个辛辛苦苦怀胎三十个月生下他的亲娘,一见着他他便躺着不动装死。
这也不能怪她吧。
同样都是魔神,姃姃一出生便接了八方贺帖,吓死的神鸟无数,霎时间曼珠沙华便不知开了几万朵,流水的宴席足足摆了几十天。
可他的存在就已经注定是个秘密。
想到这儿姃姃又忍不住叹了,“唉,早知道会生一个蛋,还不如找头猪嫁了,起码还是胎生,我姃姃一世英明,算了算了。”
只能怪这颗蛋时运不好,自己选错了爹。
其实这蛋也是有名字的,单字一战,小字是叫且慢。
凑合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