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传来轻轻的鼾声,“呼噜,呼噜”,细细软软的就好像小奶猫的轻叫。
锦葵睡着了。
被祁子螭打晕带走之后,她直接就着晕过去的功夫补起了觉。
她这几年实在是太累了,已经好久没享受过睡到自然醒的待遇了。每天不是要应付处理不完的国事,就是要担心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还时不时就得忍受毒发的摧残。
简直是大写的惨字。
她平时睡觉其实是不打呼噜的,但是现在……可能是因为睡觉的姿势有点不对,所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打起了呼。
祁子螭站在一旁看着她。
锦葵伴随着呼吸而微微轻启开阖的唇瓣上透着淡淡的粉红,像是春天里刚露出一丝儿颜色的小花苞。
双目紧闭,发丝微垂,使她整个人乖顺到让人感到有些不真实。
“可真是个心大的,”眸中深沉,祁子螭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将直立着的身子弯下去,与锦葵之间瞬间拉近了距离,然后细细打量起了眼前坐着的女人。
三年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他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西南的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没能守住皇位的懊悔,技不如人的不甘,还有被背叛的愤怒,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渴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强大
剑客无情,是因为剑客只钟情于剑。而只有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剑道的剑客,才有希望把剑术修炼到极致。
君王之道,亦是如此。
一个合格的君主应该是理性而不带一丝情感的,任何恩怨情仇,喜怒哀乐都不应该影响他对待事物时候所下的决断。
从小到大,只有羽国的江山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他居然听信了这个女人的一个字。
一个写在手心意味不明的字。
然后,就那么心甘情愿地被穿了琵琶骨后软禁在了西南整整三年。
他被骗了,被那双干净漂亮,清澈到秋池一样的眼睛骗得彻彻底底。
祁子螭:“锦爱卿,你应该知晓谋逆之罪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伸出手捏紧女人线条柔美的下颌,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色血丝。
他的语气里略微带着一些遗憾,轻叹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顾子清已经归顺在朕的羽下了。作为交换,朕答应他不会动西南百姓分毫。所以现在想来,竟然好像没有几个人可杀了。”
“陛下,”
因为在睡梦中听到了祁子螭的声音,锦葵无意识地开始跟人说起了话。
“陛下,您的脸上怎么都是血呀,是受伤了么?”
祁子螭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答话。
过了半晌,听到人又打起了轻呼,方才知道是女人的梦中呓语。
冷笑了一下,祁子螭回道:“让锦爱卿失望了,这是别人的血,并不是朕的。”
很好,这样才是他最期盼的结果。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应该是希望致对方于死地,不留半点情面。
只有这样的关系才是他所熟悉并且所能掌控的。
“太好了,陛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锦葵熟睡的颊上突然染上了两抹绯红,低顺的长睫微微颤抖着,粉白的脸蛋像是半熟的果子般脆弱而又美丽。
与人世间千千万万动了情的少女一般无二。
房间里极静,静到只能听见锦葵呼吸的声音。
将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祁子螭闭着眼睛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笑到连肩膀都在不停地抖动,身子也忍不住向前弯了下去。
那笑声嘶哑而低沉,仿佛是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玩笑话。
过了半晌,他将手垂在身侧,睁开双眼,眸子里好像燃着两簇蓝焰,冰冷而又可怖。
一字一句,他嘶哑的声音里带着骇人的冷意:“锦葵,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锦葵在梦里极为自然地一问一答道:“我作为邪王真眼的继承者,竟然对和自己一同经历了无数磨难,并且同样来自彼方的暗之骑士动手,实在是悔恨至极。”
“暗之骑士啊,和我邪王真眼缔结永不分开的契约吧!”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梦到了什么,脑袋在睡梦中一点一点的,像极了垂着耳朵的小兔子,滑稽而又可爱。
祁子螭默然片刻,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半晌,他开口道:“说人话。”
有一次君臣宴上,锦葵饮多了酒胡言乱语的时候,他也听这人说过什么月牙天冲,龟派气功。然后张牙舞爪,手舞足蹈地满屋子乱窜拦也拦不住。
但是很奇妙的,在他说出说人话这三个字以后,女人立刻就老实了下来。
果不其然,锦葵闻言立刻乖乖地回答道:“陛下,我真的好累啊,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陛下,我好想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