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卿与那紫衣男子简单作别后,便拐入长廊中,消失不见。
仙鸣山派与含笑谷,素来便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而如今两方的峰主与谷主站于一起,进行些秘密的谈话……
寄无忧侧身藏于阴影之中,额上隐隐渗出一滴薄汗。
“别多想。”
他朝着空寂的前方出声,不知是说给谁听。
雪球从口袋里冒出半个头来,往那紫衣男子的方向一望,霎时浑身一颤,灰溜溜地爬回了口袋里。
楚九渊冷静许多,回过神来后,问雪球:“确实是半步笑?”
雪球蜷着身子连连点头,小声回答:“对对对,就那个丑了吧唧的。”
寄无忧无心听这些戏话,他一手牵过少年,眼却瞥向另一边。
“外头耳杂,回去说。”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
侍女静静将他们引入客房,悄然退下。
寄无忧一脚踏入静室,四周隐隐传来的碰杯声,笑语声,诸多声音都戛然而止,饶恕了他早已疲惫不堪的双耳。
他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门被合上了。
楚九渊轻轻挣开他的手,站住不动。
“师父。”
少年的声音永远是冷的,但他喊他时,像是寸草不生的冰面上开出一朵花,透着它独有的,失了温的柔。
寄无忧的五指被他掌心覆住时,才发觉自己的指节冰凉僵硬,跟在冰水里泡过一遭似的。
楚九渊低垂下眸,掌心裹起他的十指,试着传去些温暖,但无奈自己也是个冰窖子,暖了好一会儿,碰在一起的手却还是冰冰凉的。
寄无忧沉下的脸忽然笑开,“你这手,怎么永远没有热乎的时候?”
“小时候就这样。”
楚九渊仍盯着青年纤瘦的五指,不服输地捂上自己的掌心。
一缠二绕,勾得寄无忧心里痒痒的,鼻息间也发出一道舒服的哼声,软下了僵硬的身子。
一尘不染的桌案上,孑然立着一盏油灯,点亮了这间昏暗幽静的陌生小屋。
寄无忧微眯起眼,一手撑在额间,不知在思着什么。
楚九渊坐于一边,余光悄悄看去——他看见青年的乌发丝丝垂落而下,随意地散在案上,映着灯焰的影,一闪一烁。
他记得,在君府住着时,师父一高兴,总爱四处走走,夸市井如诗,人间如画。
楚九渊不懂诗画,但他暗自以为,他的师父,比那些画中的一切都要好看。
半晌过后,他见寄无忧仍是心不在焉,不由沉下双眸,问:“师父还在想白峰主的事?”
“嗯。”
寄无忧双目出神,短短应过,没能看见少年眼中一瞬闪过的醋意。
“师父……很在意他?”
“算是。”
寄无忧顿了顿,接着道:“我父母走得早,从前,就只有师兄陪着我。”
——只不过最后杀了他的,也是这两位师兄。
说这话时,他笔直注视着火光,两眼动也不动,任凭视线穿过火光重影,望向更为遥远的,尘封的往昔。
他时而专注,时而出神,这些颜表的变化落入楚九渊眼中,便又隐隐变了味道。
他的唇上下轻启,双眼眨巴了几下,犹犹豫豫,终还是下定决心,冷静出声。
“师父不必担心,白峰主是诚心寻道之人,绝不会做这档子阴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