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璃感到不解。
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终于明白了,是为了铲除“知情人”。
昔日会保护她的姐姐已经变成了被名利侵蚀的怪物。
最后一次踩进陷阱的时候,廖青璃终于醒悟过来。
但这时候邱羽熙已经不再相信她,廖青璃自知拖累了步言歌多次,便也主动远离了她们。
廖青璃曾经想要亲手杀了廖紫琉。
不仅仅只是“想想”而已,她已经为此付诸了实践。
她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只是内心下定了决心的事,就必然要去做到。
她依然爱着姐姐,只是她同样知道姐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罪孽,就连死亡也不能抵消。
但除了死,她也再没有第二种赎罪的方式。
就像她始终对姐姐怀有着眷恋一样,她的姐姐同样也对她并不设太多防备。
廖青璃差一点点就能杀了她,哪怕听到对方哀声求饶的时候都没有手软。
那一刀捅下去的时候,距离心脏就只剩了几毫米,但就在那时候她接到了连栖月死亡的消息。
她颤抖着松了力道,廖紫琉便抓住机会逃走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距离廖紫琉这么近了。
连栖月很喜欢廖青璃。
这点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喜欢到底只是字面上的好感偏好,还是更深层次的“爱”。
廖青璃同样也不知道。
连栖月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在笑着的,她说她很喜欢廖青璃身上的味道。
廖青璃始终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她并不讨厌连栖月。
或者说她很喜欢和连栖月待在一起的时光。
她的年纪太小了,于是廖青璃便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虽然她的监护权在另外两人名下,但廖青璃也曾暗暗下过决心,一定会保护她直到她长大。
可她却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在后面那么多年与怪物争夺着生存空间的时间里,廖青璃时常会想起记忆中已经逝去的人。
曾经和蔼的父母。
曾经无比温柔的姐姐。
那个说着喜欢她的女孩子。
指引着她前进的老师。
……
她既没能抹销自己的能力做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也没能善用自己的能力,保护好那些她想要保护的人。
真是悲哀的人生啊。
世界范围的大火逐渐熄灭的时候,廖青璃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在彻底闭上眼之前,她才恍然发现,这世上竟然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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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于步言歌的父母
步父步母年轻时就参与过有关超能力的课题。
不过那时的“超能力”还是个伪命题,虽然有关于超能力少年用意念弯曲勺子的传闻层出不穷,但传闻大多只是传闻,全部都可以用某些巧合和科学原理来解释。
所以他们在一时的新奇之后,很快就退出了这个课题,转到了别的研究之上。
直到他们的女儿出生。
步言歌是天生的能力者,从有自己的意识起就开始展露了自己的天赋。
当她厌恶雨天时,阴云密布的天空几分钟后就会放晴,当她想要在冬日里看到夏天才能盛开的鲜花时,隔天公园里就会出现雪中鲜花盛放的奇景。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当类似的事情多起来,就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她的父母是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也尝试着去引导女儿的能力。
他们无疑是成功的。
小时候的步言歌是个小话痨,她喜欢也乐于跟任何人谈论任何事情,她说过很多很多的话,但并不是每一句话都会应验。
她的父母便也琢磨出她的能力规律,只有真心地希望所说的话实现,她的能力才会起效。
虽然是很逆天的能力,但实际上也是可以被轻易控制的。
很小的时候步言歌尚且还懵懂着,却已经能将能力控制得很好了。
有时候像是一些小花小草、汤不够咸之类的小愿望当然无伤大雅。
但更大一些的——比如希望讨厌的人消失、希望一直一直下雪就可以不去上学之类的愿望,步言歌从来不会去碰。
因为她的父母早就已经教会了她不可以滥用能力。
如果真的特别特别厌恶、生气、渴望的时候,那就闭上嘴就好了。
年幼的步言歌自制力远超常人,从未出现过什么纰漏,所以她的父母也从来都不担心。
有时候他们谈起女儿的天赋,也会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因为这样天生的超能力给她带来了远超同龄人的心智和控制力。
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很长一段时间内,步父步母偶尔也会为女儿的能力而苦恼,但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他们太费心。
原本他们可以就这样平静幸福地生活下去,看着小小的一团的女儿长大、结婚、生子,组建新的家庭……
那本该是一个无比美丽祥和的未来,但天不遂人愿。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们宁愿不带着女儿出国。
飞机失事的刹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必死无疑,有些平静地等待着死亡,有些人哭嚎着,为自己短暂的生命而绝望不甘。
唯有步言歌的母亲忽然想到女儿的能力,于是她叫醒了女儿,一字一句地告知她要许下的愿望。
步言歌的能力起效了。
本该坠入海中的飞机坚|挺到了最后一刻,滑进了最近的孤岛之中。
那座海岛是附近唯一一个可以降落的地方,却也是有人生活着的地方。
数十人因为飞机的降落而间接死亡,看着那片火海,刚平安下了飞机的人颓然倒地。
有人只顾着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对那些死去的人无动于衷。
也有更多的人对于那些死去的感到悲痛,以至无比的愧疚。
他们活了下来,代价是那些人的死亡。
如果他们坠落于海里,他们就会死去,但那些人就不会因为他们而死。
很多人回去之后就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当中就包括步言歌的父母。
步母尤甚,她是亲口让女儿许下愿望的人,也是亲手操纵着那把夺命镰刀的人。
她日日夜夜地惶恐不安,愧疚与痛苦折磨着她,无法安睡,一闭上眼便有无数的亡灵踏入她的脑海。
理智也不能让她从无尽的痛苦与愧疚之中脱离出来。
如果不是她,女儿就不会用能力,那些海岛上的人就不会死。
她无法用飞机上幸存下来的人安慰自己另一些人死亡的合理性。
他们才是应该死去的人,无辜枉死的人是受她所累。
步父也同样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那时候他知道妻子要做的事,却没有阻止她,同样也是帮凶。
这份愧疚与责任压在他的肩上,将这个曾经温和风趣的男人压得直不起腰,日益沉默苍白。
理智知道这并不是女儿的错,但每当看到她的时候,夫妻两人便止不住地惶恐,做梦都是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如果、如果没有这样的能力就好了……
他们无法再重新用理智对待女儿,反而神经质地将女儿关在家里,捂住她的嘴,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说,不要说话。
就像一根弦绷到极致的时候就会断裂。
这样的惊惶持续了两年,两人再也难以承受越来越重的压力,最终决定去死。
死亡不是弥补,而是逃避。
他们终究还是无法胜过心中的恐惧,选择了让女儿独自留在人间,面对昔日的“罪”。
在离去之前,他们为女儿套上层层的枷锁,为她找到他们所认知到最粗鲁低劣的人与她共同生活。
他们告诉她,不要说话,不要信人,不要为任何人的恳求而使用自己的能力。
然后,他们终于通过死亡摆脱了没有尽头的愧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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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于步言歌和姬风泠
前世的步言歌和姬风泠是好友。
姬风泠知道那场空难的事,也知道跟步言歌有关。
彼时步言歌还是个过分沉默寡言的人,除了“同类”盛寒星,她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包括跟自己的室友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时候姬风泠被单独分到别的宿舍,但她是个很活泼开朗的人,很快就跟班上所有的女生都打好了关系,包括步言歌。
有事没事来串个门,久而久之,其他人都已经默认姬风泠是她们宿舍的人了。
会知道步言歌跟空难有关的事只是一场意外,好像是从一个纪念日新闻引起的讨论,姬风泠的身世被扒出来。
所有人都对她报以同情的视线,唯有步言歌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抱歉”。
一开始不是不恨的,迁怒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
大约就是在那时候,因为过度的情绪波动起伏,姬风泠觉醒了能力。
那一场由当中的人的过往所构筑的幻境之中,她们看到了彼此的过往。
——姬风泠成了唯一一个真正知道步言歌过去的人。
幻境之外,意识清醒的步言歌向姬风泠递了把刀。
那时候没有灾难,常人对超能力者一无所知,谁也窥见不到那样惨烈的未来。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从未主动开口说话的步言歌坦然地看向姬风泠,对她说:“你可以杀了我,如果你想要这么做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
如果姬风泠真的对她下杀手泄愤,步言歌也能保证她的举动不会让任何人觉察。
她甚至能让所有人都忘记她的存在,而不会让姬风泠因为杀人而惹上任何麻烦。
步言歌第一次向一个人详细解释了自己的能力。
有关于那场空难,那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也许是能力的代价。
但步言歌的主观上没有任何以命换命的意愿,她无法预知那个愿望之外的结果。
就像是一个人为了救废墟之下的人,无意间丢开的石块砸死了另一个人。
这些内情步言歌一字未提,姬风泠直到很久以后才琢磨出了这一点。
那时候的姬风泠满心的愤怒与怨恨,抬头看着一脸坦然的步言歌,却觉得更加怒意高涨。
步言歌就那么看着她,手中抓着刀,刀刃面对着自己的心口。
她看起来好像很期待死亡一样——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姬风泠颤抖着要接过刀的手猛地停顿,一挥手就打开了那把刀。
“哪有这么轻松的事!”姬风泠这么说着,“一辈子带着愧疚活下去吧。”
姬风泠转身离去。
那时候她们冷战了很久,步言歌始终对姬风泠怀着愧疚。
说到和好、乃至变成真正的朋友,大概是在姬风泠真正冷静下来之后。
姬风泠本就是个过分心软的人,她既憎恨迁怒着步言歌,又同情可怜着她。
那个时期超能力者已经逐渐开始冒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盛寒星邀请步言歌做了搭档,领了编号帮助官方专门去处理这些事。
两人来来去去都是秘密的行动,一时间便理所当然地被室友打趣,唯有姬风泠注意到了他们身上日益增多的伤口。
那时候步言歌就已经开始在做着“拯救世界”的事了。
镇压暴|动的能力者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新生的能力者能力未知,而蓄意滥用超能力的人对能力的掌控又大多远超常人。
步言歌并不太喜欢使用自己本身的能力,而是跟着盛寒星老师那边的人开始做体质训练,凡人的身体经不起一次次能力的冲撞和伤害。
时间久了,就连步言歌也觉得自己是不是会真的随便死在哪个角落里。
姬风泠也没想到自己会救她,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
当她的能力也被发现,a市的人同样向她发来邀请,姬风泠也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同类”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一起起因为超能力而发生的惨案充斥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恶意的、扭曲的残杀不在少数,因为无法控制能力而造成的意外也比比皆是。
像步言歌那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
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慢慢松动。
在全人类面临的灾难面前,个人的恩怨似乎也渺小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如果仍然觉得愧疚的话,那就尽力地多拯救一个人来赎罪吧。”
姬风泠这么说着的时候,站在了步言歌的背后,与她一同面对着那些未知的危险与敌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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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于邱羽熙的身世
邱羽熙也是一位大小姐。
严格来说,是“曾经”。
她是商业联姻的产物,父母双方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反而还彼此厌弃,为了一桩大生意而被迫成为了名义上的夫妻,还有了一个孩子。
生下了邱羽熙之后,她的父母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再也没有回过家,反而各自在外面养了小情人,有了另外的家庭。
当然也有了真正被他们宠爱着的儿女。
邱羽熙被爷爷和保姆带大,大概一年也才能见上父母一面。
她很小的时候也是期待过父母的爱的,不过在看到整日冷着脸的父母在对着自己另一双儿女露出温柔宠溺的微笑之后,她就释然了。
甚至在看到自己的异父或者异母的弟弟同样被冠以“邱”姓的时候,还忍不住觉得好笑。
那对名义夫妻的婚姻是由两家的长辈做主,两人惦记着家产,宁愿用婚姻换来继承权和公司股份。
于是在长辈们的条件之下,即便他们相看两厌,也不愿选择离婚。
可惜两家老人身体安康,短期内没有任何卸任的迹象,那对夫妻是善于忍耐的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
邱羽熙生父那边生的是个异母妹妹,名叫邱思瑾,生母那里则生了个儿子,取名邱哲晗——这就是可笑的地方了。
生父那边便也罢了,生母那边的孩子明明与邱家没有任何关系,却也依然被她上了邱家的户口,而她的两位丈夫和情人竟然都没有反对。
邱家老爷子嫌弃儿子情人是个酒吧舞女身份太低,连带着也觉得邱思瑾上不得台面——他连“孙女”这个关系都不愿意认。
邱哲晗那里自然不必说,跟邱家的血缘关系都没有,邱老爷子丢不起儿子媳妇儿都养外室的脸,对外都说那个男孩儿是儿媳妇亲戚家的孩子,放在他家寄养。
于是邱羽熙就是邱家唯一被承认的继承人。
然而这并没能让她的父母对她更好一点,反而只得来的更多的厌弃,他们只觉得邱羽熙这个外人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们孩子的东西。
他们好像早就已经忘了,邱羽熙也是他们的孩子。
或者他们从来就没承认过邱羽熙的存在。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邱羽熙能力显露的时候。
他们的父母惊恐于她那特别的能力,也好像看到了机会,迫不及待地要将这样的“怪物”赶出家门。
饶是邱羽熙早已不对这对父母抱有任何期待,也仍然觉得心头有些寒凉,堵得慌。
更让她心寒的却是爷爷的态度。
邱老爷子同样不能接受孙女那异于常人的能力,只是他对孙女毕竟是有感情的,便给她塞了一大笔钱,托付给了远方的朋友。
他每个月都会给邱羽熙打钱,包括邱羽熙的父母也会出于幸灾乐祸的“补偿”给她打一笔生活费,他们唯一的共同诉求便是让邱羽熙离开邱家。
邱老爷子看起来有些舍不得,似乎还有些犹豫和愧疚,但他毕竟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决定,邱羽熙便没有再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候的邱羽熙还有无限的傲骨,饿死冻死也不愿向抛弃她的“家人”妥协。
但她也是足够聪明的人,除了对家人的底线原则,其他关于生存的一切,她都能抛下一切脸面和尊严去做。
倔强得就像是在说,你看,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好好活下去。
后来再认识邱羽熙的人很难再将她跟“大小姐”三个字划上等号。
真要说起来,大概就是“不要脸”、“没节操”、“神棍”、“骗子”之类的形容词。
前半生的邱羽熙正是以此为生的,不仅仅只是为了生存,她对于戏弄他人有一种天然的兴趣。
因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如同一汪死水,再起不了什么波澜,难以感觉到情绪情感的起伏,便忍不住在别人身上找回来。
无关于道德,无关于
直到遇到步言歌,她才开始有所收敛,变回了一个“有底线的正常人”。
那时候有关于邱家的消息也偶尔会传出来,听说她那对父母为了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
又说那个异母妹妹似乎并不是她的亲妹妹,简而言之就是她那个便宜爹被小情人戴了绿帽。
或者是她母亲因为太过纵容儿子导致闯了祸,邱家不愿管,她便求到娘家,却被娘家人嫌弃不知廉耻赶出了家门。
还有邱老爷子年迈,却被亲儿子气得收回了继承权,转而开始培养起了侄孙……
期间超能力者已经显现于人前,而且也是作为更正面的形象,邱羽熙也收到过后悔的爷爷的电话,还有那对丧气父母的“忏悔”,那时候她发现自己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
她幼年被强行剥夺而缺失的部分早就已经被另一个人填补了。
fin.
作者有话要说: 正好一次性写完,就不分上下啦
全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大概下周三正式标上完结~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