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以后,南邵大乱,我可不想当皇帝。”玉简晃了晃脑袋,“每天批那么多奏折,还要被一群老头说教,还要开后宫,没兴趣。”
【所以你想培养他?】系统似乎有些明白了。
毕竟没谁比他更能理解自家宿主懒的本质了。
“嘛,皇帝这个职位,谁干不是干呢?这小孩起码是正宗皇室血脉,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了,这承影阁,我得替洛云霄守住了。”玉简眨眨眼,说到后面,神色认真了几分。
承影阁地处本来就比较尴尬,三国交汇之处,说起来是个三不沾,其实也就意味着,它没有任何庇佑。
也就是三不保。
现在之所以还能屹立不倒,一则是因为它的确实力雄厚,而且所拥有的信息是各大势力都需要的,有求于它,自然不会将它一棍子打死。
哪怕再眼热,也没人愿意冒那个风险对它出手,万一将它惹毛了,把那些机密信息全部公布出去或者直接和对家合作,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所以没人会出这个头,也没那个自信能将这样庞大的一个组织一网打尽,而不会引起后续疯狂的报复。
二则是承影阁不参与任何党争和皇权斗争,基本皇室相关信息,他们是不会出卖的。
可洛云霄入宫,就打破了这个平衡。
如此强大的一个组织被韩硕阳直接收编进了暗阁,实力暴涨。
各国的秘密信息都被他握在手中,一统天下可不就是时间问题么?
韩朔阳既然那么喜欢皇位,便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甚至不惜委屈自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都要得到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好了。
想来才够刺激。
两人就这么练着字,一下午就很快过去了。
晚膳时候谢瑾瑜没再闹什么幺蛾子,乖乖地吃完了自己面前的所有东西,又凑到了桌子前,反反复复练着那两个字,似乎不写的跟玉简一样,就不罢休。
等夜深了,到了就寝时间,侍卫过来敲了门,“回禀阁主,小公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外阁。”
玉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他拿笔敲了敲小孩的手背,“先去睡觉,明天开始上课。”
谢瑾瑜顿住了动作,学着玉简的样子,小心翼翼把笔放回了笔架上,然后垂着脑袋看着桌面,不动也不说话。
“去吧,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得高。”玉简见他实在乖巧,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考虑到小孩的洁癖,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我不去。”谢瑾瑜一动不动,也不抬头看他,自顾自闷声道,“我要在这里。”
“恩?”玉简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要在这里。”谢瑾瑜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他偏了偏头,露出半张小巧的侧脸,“我要在这里……”
玉简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这又是在闹什么脾气,“在这里,没人会害你,你不必非留在我这,而且我这没有偏房。”
谢瑾瑜终于抬起头,眼中竟然带了几分期许和恳求,“我不需要床,我可以睡在外面,我什么都不需要,让我留下……”
说着,那双墨黑的眸子里竟泛起了水光,看着有几分可怜。
他直觉认为,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才是绝对的安全。
这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玉简站起身来,微一甩衣袖,自顾自宽衣,“随你!”
原是一句气话,谢瑾瑜真的欢欢喜喜爬起来,一溜烟跑到了门外,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玉简也没管他,躺在床上闭眼休息,可强撑了半宿,都没能入眠。
他满脑子都是小孩昨天高烧晕倒的画面,和那张烧得绯红的脸,还有他脱下衣服后,突出得吓人的肋骨。
啧……
又勉强躺了一会,实在是静不下心,索性披了外衣推开门,就看到缩在墙边上小小的一团。
现在虽然是夏日,但是这是毕竟是在山里,昼夜温差不小,更何况还有潮湿的雾气,他就在这站了一会,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凉得刺骨。
“醒醒。”玉简蹲下身,摸了一下他的外衣,已经凉透了,可以想见身上是什么温度。
“进去睡。”玉简把披着的外衣解下来给他裹上,将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小崽子整个包在了衣服里,等两人都已经踏进了门,他才幽幽转醒,然后又是下意识的挣扎。
“别闹。”玉简把人放开,小心地保持着距离,“我没碰到你,别害怕。”
他的手指了指一旁的美人榻,“你先睡这里,明天我再让人安排。”
谢瑾瑜瞪大了一双眼,手里紧紧抱着他的外套,颇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被塞了两床被子和一只枕头,才回过神来,眼眶一时有些湿润。
这个人……
这个认识才不到两天的人,为什么对他一个弃子这么好?
好到仅仅是一碗粥,几句话,就足以将他这十几年来筑起的心防瞬间摧毁,溃不成军。
说到底,他也还只是这个孩子,平日里用冷漠和敌意来保护自己,心底深处还是渴望着温暖和关怀的。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梦寐以求的东西,竟是来自一个外人。
甚至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谢瑾瑜抱着玉简的外衣,身下垫了一层被辱,身上盖了一层,被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温暖包裹住的感觉,好到令他想落泪。
而玉简的外衣上还有淡淡的香气,就这么轻薄的一件衣服,被他拥在怀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第一次不用担心那些宫人的突然闯入,耗子和蟑螂的造访,又或是不知什么时候会砸下来的瓦片,甜甜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玉简就让人来收拾自己寝室旁边的小隔间收拾出来,原是用来当书房的,摆满了书籍,正好他跟小崽子都需要学习,索性归拢了一下,腾出一片地方安了张床,然后又造了隔断,倒是像模像样,整个人就像被埋在书堆里一样。
日日熏陶夜夜枕书而眠,说不得他还真会培养出一个大文豪来。
玉简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他要培养谢瑾瑜,就真的安排了阁内最好的老师和教习师傅给他上课,然后每天晚上还会对他进行抽查提问,倒真像是个贴心的兄长。
这天,谢瑾瑜刚下了课,缩在玉简身边跟他讲那位师傅不小心拔掉自己几根胡子的趣事,就听见门外有人来报,“南邵陛下来了,要见阁主。”
玉简脸上的笑瞬间冷了下来,眼角眉梢俱是寒意,看得谢瑾瑜微楞。
经过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哥哥虽然嘴上严厉偶尔毒舌,但是真的是最心软不过,对他的那份真心和包容毫不掩饰,这样温柔的人,又怎么会露出那种神色?
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的漠然与杀意,全然不复之前的柔软。
南邵国……皇帝吗?
“不见。”玉简朝后靠了靠,肘部撑在软垫上,双腿悬空,微微晃动着,竟有几分俏皮的可爱。
“陛下带着老阁主的身份玉牌,我们不敢拦……”来人的脑袋都快埋到胸前了。
玉简愣了一瞬,似乎才想起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原主头脑发热的时候,送出去讨好心上人的,见玉牌如见本人,承影阁上下都不得阻拦,通行无阻。
不过没什么实质性用处就是了,且只有一次效用。
“那就让他进来吧。”玉简甩了下袖子,也没起身,维持着这个姿势看向一旁的谢瑾瑜,“你去吧,下午的课上完了再回来。”
明明离下午的课还有半个时辰时间,并没有多着急。
我不能听吗?
谢瑾瑜下意识道想张嘴,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不该的,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
可是心头就是莫名委屈,索性站起身冲出了门,很快就没了影。
玉简没发觉他的异样,摸着自己腰间的那块玉牌,冷笑了声。
好大一个局啊,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韩朔阳当年派人围杀老阁主,试图从他嘴里得知能号令整个承影阁的玉牌在哪,老阁主性子烈,宁愿自杀也不愿被他拿去要挟儿子,所以才有了后续的所谓一系列救人故事。
他拿着老阁主的身份玉牌,和命人模仿笔记的书信,来诓骗还涉世未深的洛云萧,只是他唯一算漏的一点是,洛云萧也不知道那块玉牌在哪。
承影阁唯一的信物就是玉牌,一共三块,老阁主和洛云萧的身份玉牌,和能调度全部力量的墨色玉牌。
先认身份,再认玉牌,当人不在的时候,玉牌便代表了那个人,可以发号施令,指挥作战。
而老阁主死后,他的玉牌就失了效力,只能当普通的通行玉牌来用,韩朔阳也清楚这一点,他与洛云萧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旁敲侧击,甚至连美男计都用上了,都没打听出那块墨色玉牌的下落。
他原是以为洛云萧对他始终有所保留,便想着一不做二休,废了他以后,将人囚禁起来,拿着两位阁主的玉牌,且还是在他们二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足以拥有整个承影阁。
可他不知道,洛云萧是真的不清楚玉牌在哪里。
这种东西,只有每届阁主传位的时候才会告诉下一任,而老阁主是突然死亡,这东西的下落,便再没人知道了。
洛云萧从一开始就给了韩朔阳他全部的爱和信任。
只是他不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