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着嘴,乖巧地走到了叶上离落座的桌边,整层二楼都没人,他靠在白家院子的里侧,腰背挺直,面前除了一壶茶,两个茶杯,还有一本竹片书简,像是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上面字迹都不太清晰了,边角却还很平,被人保存得很好。
钟花道站在叶上离的对面,将一直提着的包裹放下,然后摘下了面具搁在桌面上,无声坐下,再抬起一双眼,乖巧地看着对方,笑呵呵道:“叶神仙,你猜我早间买到了什么?”
叶上离盯着手中的书简,眼皮没抬道:“混天玉与虎纹金。”
钟花道:“……”
还真是,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题,她还正准备滔滔不绝再带点儿夸张地说一番自己早间在那卖灵石玄金店铺里头大显威风的事儿,好打开话匣子让两人之间别那么尴尬,现下看来,她当时被人为难的窘迫,恐怕眼前人也都知道了。
钟花道玩儿着面前的杯子,叶上离杯中的茶水空了,她想要帮对方倒,却没想到对方反而先拿起了茶壶,她的指尖险些碰到了他的手背,被他不动声色地躲过,然后那茶壶靠近钟花道这边,半热的茶水倾入被她捏在手心的杯中,给她倒完,他才给自己倒了半杯。
钟花道愣了愣,讷讷地看向他,拿不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带人回来,你是否不高兴了?”最终,钟花道问。
还未等叶上离回答,她紧接着又说:“我知道,你让我出门别惹麻烦,可我非但将那店铺里的人给赶跑了,还教人在街上打架,甚至带了两个伤患回来。你嘛……也是白家给了点儿面子,借住在这儿的,我才出去一趟便给你带来这么多事儿,你肯定……很烦我吧?”
求和,得先示弱,她虽没与叶上离闹矛盾,但欠了人情,说话软些也是应该的。
却没想到叶上离说:“无碍,多一人与多三人都一样,只是你那朋友看上去伤得不轻,似乎是被乙清宗的招式所伤,当及时就医才是。”
钟花道睁大双眼,嘴角抽了抽:“你……你真是这么想的?”
叶上离说罢,又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递给她道:“这药你给他拿去,每日服一粒,三日便能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此人年已弱冠却还只是开灵初期有些蹊跷,怕是经脉淤塞,不利于修行,且容易损伤身体,还得早些打通才是。”
钟花道这回不光是惊讶了,甚至有些懵,她顿了顿,问:“你为何……不生气啊?”
叶上离抬眸,眼中满是理所应当道:“我说了会护钟姑娘,钟姑娘方才已与那位姑娘结为姐妹,我想……我若护下她,你当会高兴些。”
“叶神仙,你对人一直都是这么好吗?”钟花道这一瞬,似乎在叶上离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她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涩感,好像这么些年都是白活了,师父对她好,可严苛,她若做错任何一件小事儿,都得受罚,灵犀对她好,可敬畏,灵犀他们惹了麻烦,钟花道都嫌他们惹事儿,少不得一番数落。
可在叶上离这儿,好像一切都可以心平气和解决般,若他单单如此对她,钟花道怕时间一长,自己就这么陷进去了,可他若对所有人都这般好,她还能夸一句,神仙便是如此,无欲无求,普度众生嘛。
她等着叶上离的回答,手中的杯子差点儿就要捏碎了,等了许久,两只青灰色的小鸟儿落在飞檐上互啄了会儿又飞走,叶上离才道:“以往我身边的人,都说我不好相处,但若想让钟姑娘不再对我设防,全心全意信我会护你,不为所求,还必须得学会好相处些。”
那便是……单单对她这么好了。
杯子倾斜,温热的茶水洒出烫了她的手指,钟花道连忙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心跳得厉害,紧张得茶水也洒了。
叶上离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她,纯白的手帕边角用金丝绣了一片云,钟花道接过,没舍得用来擦桌子,也没舍得用来擦手,只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稳下心内的悸动,咧嘴一笑道:“我信叶神仙的,你都对我好了那么多次,若有所求,早有所得了。”
叶上离见她这么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简,他突然正色问了钟花道一句:“不论以后发生何事,钟姑娘都会信叶真不会加害于你吗?”
钟花道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晕乎,明明知晓这句话像是圈套,却还是在当下做出了回应:“我信。”
“那……我再帮钟姑娘一个忙,那名男子的经脉,我来打通,那名姑娘的伤,我来医治,在乙清宗境内只要不是你们先招惹的麻烦,我来解决,哪怕是你们先招惹的,我也尽量相助,后日乙清宗开山门,我,领钟姑娘上山。”叶上离说罢,钟花道刚被按下的心,这回又开始疯狂跳动了。
她脸颊微热,还以为自己见了叶上离这么多天的脸,早该免疫了才是,却在方才他说出这番话后,又被他给迷住了。
还真是……让人安心的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