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至看了看站着不动的闻苕,浅声问他:“还不走?想留宿?”
“还有点小事。”闻苕耸耸肩,“东来楼的事情是符家人自己干的,为了让颖王府退亲。那日我们在府中见到符家的两个女眷私下交谈,应当就是为了这事。”
“嗯。”冉至面不改色,像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夫人现在不就是腹背受敌?万一符家拿她开刀,你不帮帮她?”闻苕挑眉。
冉至将鱼食全数丢进水里,争食的鱼儿顿时翻腾起一阵水花。
他说,“我不好明着跟英国公府过不去,只能让苏暄去办,不过眼下就算摆平了念念也不见得会领情。小丫头看着乖巧,私底下有的是心思,我正想看看她的本事。你办好自己手上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成吧。”闻苕摇摇头,草草告辞。
冉至没有再理会闻苕的去留,他望着归于平静的湖面若有所思。只要太子出京,两三个月内无召便不能回来,而这只是开始,为了这个机会,冉至已经等了七年。
他眯了眯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便他要将所有的心血押在这样一件并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上,他也丝毫不会动容。冉至不怕死,他怕的是又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将无辜的人纷纷裹挟在其中粉身碎骨。
天已过了二更,他却并没有倦意。
茉莉小步走到冉至身后,低着头回禀道:“小公子方才醒来,哭着要找夫人和白茶,可是眼下她们不在府中,要不要遣人去请。”
“你会哄孩子吗?”冉至勾着嘴角问道。
茉莉一愣,“奴婢……”
“我也不会。”冉至脸上漾起笑意,“不过没法子,咱们试试吧,总不能叫软软一直哭。”
软软哭的声音不大,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脚边低声啜泣,他做了个噩梦,这才夜半惊醒。可平日都会在屋外休息的白茶并不在,连姐姐也不见了,软软顿时心慌起来。
冉至跟着茉莉进屋,就坐在床边瞧着软软,他让茉莉拿块毛巾来替软软擦脸,又轻声问他:“你姐姐不在,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怎么了?”
软软对冉至尚算亲近,这些日子以来冉至常手把手教他写字,听到冉至发问,便抽噎着看他,又伸出手去握住了冉至的手指。
“我梦到姐姐被人杀了。”软软带着哭音。
冉至招招手,示意软软坐来自己身边,他拍拍软软的背,“那你就好好读书,认真练字,将来做个大官,把姐姐保护得好好的。”
软软朝冉至怀里拱了拱,扬起泪痕斑驳的脸问他:“那现在呢?”
他扳着指头数了数,“要长大才能当哥哥这样的大官,还要好多好多年,现在哥哥先帮我好不好?”
“好。”冉至笑了笑。
软软靠在冉至身上破涕为笑,“哥哥你真好,姐姐也说你是大好人。”
好人,冉至觉得这个词有些陌生,像他这样心狠手辣执笔如刀的文官,竟然也会有被人当好人的一天。
“软软,早些睡吧。”冉至说得很耐心。
软软一脸懵懂,“哥哥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呀?”
“时辰不早了。”冉至拉开被子披在软软身上,“现在赶快睡觉,不然明天上课会打瞌睡。”
软软闷闷应了一声,钻进被子里,冉至刚刚起身,他忽然又坐起身来,“哥哥,你明天要告诉姐姐我们会保护她,这样她就会给我们一人一块糖。”
“好。”冉至忍俊不禁,重新替软软掖了掖被子。
“哥哥,你会不会唱儿歌呀?”
“嗯……”冉至对着诸多要求一点也没有生出不耐烦,他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想起母亲曾拿来哄他睡觉的小曲儿,“会一首吧,我想想。”
冉至拍了拍软软的背,轻轻唱给他听。
哥儿,哥儿莫要怕,将那鹦鹉檐头挂,可是为甚过潼关,从此终日不说话……[1]
冉至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童谣了,可他还是能一字不差的念出来,自己也不禁觉得有些惊奇。
好在软软听着童谣很快又困意上涌,随即沉沉睡去。
冉至退出屋子,啜了两口茉莉递过来的水,又擦了擦手才自行回屋。
符念念依然没有回来。
童谣和往事在冉至脑中不停地回荡,冉至有些烦躁,他翻起身把茉莉叫过来。
“和我去英国公府,把夫人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1]童谣出自狐周周太太的《春明梦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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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套路,不一样的玩家,妥妥上当的朱宁桌果然是个二傻子。
以及,给你唱儿歌的人,可能三分钟之前还在跟人讨论怎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