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程不凡被母亲骂了。
他不记得为什么被骂了,只知道他当时很生气。
而他一生气,就喜欢去找苏酥撒气。
如往常一样骂了一会儿,苏酥就和个木头人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程不凡骂了一会儿不过瘾,开始使用动起手脚来。在此之前,他虽然也欺负苏酥,但都只是言语上的。
他踹了苏酥两脚,看着小姑娘狼狈地四处躲避,心里得意极了。
一时得意忘形,程不凡脚踹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反作用力太大,这一脚直把他疼得龇牙咧嘴。再低头一看,脚上竟鼓出一个大包来、
哪有打人反受伤的?
程不凡越想越气,便去找爸爸告状。
他倒打一耙,说是苏酥仗着年纪大欺负他,还把他的脚踹了一个大包。
父亲大发雷霆,不听苏酥辩解,罚苏酥不准吃饭,去家门口站着,站满8个小时再回家。
程不凡洋洋得意地回房了。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等父母出门的时候,苏酥找了上来。
苏酥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脸颊粉嘟嘟的,冰雕玉琢,柔弱可爱。
看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走到程不凡面前,一双圆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这么想让别人打你么?”
程不凡点了点头。
他根本没在怕的。
苏酥一小姑娘,还能真打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一个男子汉能让苏酥打到吗?
苏酥轻扯嘴角,没和程不凡废话,痛快地下了狠手。
程不凡自然不会认打。
只是苏酥打起架来不要命,她不管自己身上有多疼,都要打回来。
他招架不住,气势愈发弱了。
气势一弱,便只有挨打的份。
这回他是真的被打了。
父母一回来,他就去告状。
父亲怒了,觉得苏酥不服管教,拿着藤条抽了苏酥好几鞭子才消气。
程不凡以为苏酥会找他服软。
苏酥也确实来找他了,却不是服软,而是来“复仇”的。
在这件事上,苏酥似乎不会认输,从不会学乖。
他被打后马上告状,苏酥被惩罚,他得意洋洋,苏酥来找他复仇。他又被打了,于是他又告状……
这么循环往复几次之后,程不凡先学乖,之后再不敢对苏酥动手了。
也正是因为此事,父亲觉得苏酥不堪管教,把苏酥送去了寄宿学校。
二人没什么碰面的机会,冲突渐渐变少。程不凡也渐渐忘了那段日子。
他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就这么一点小事,你还要记到什么时候?何况当初我年纪小,即使是打你,也没打多重。你忍忍就能过去的事情,何必闹得那么大。”
施暴者自然不觉得自己当初做事情有多么过分,都是受害者不懂忍耐,不识抬举,才把事情闹大了。
“因为我不想忍,不愿忍,也不会忍。”苏酥冷笑。
程不凡撇嘴,“不忍你什么也得不到,程家以后一切都是我的,你应该多讨好我才对。”
“你和你母亲汲汲营营谋求的东西。”
苏酥眼带蔑视,轻声道:“我看不上。”
“你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哪里来的底气说这句大话?你用的难道不是家里的钱吗?”
“咦”,苏酥好奇地看向他,“父亲没有告诉你们母子俩吗?我从高中起,就没拿过你们程家一分钱了。吃穿用度乃至学费,我都是自己承担的。”
“那还有初中和小学呢!”
苏酥冷笑一声,“怎么?我又贪你程家多少钱了?我上的是公立学校,免学费的。”
“还有生活费呢!”
“你不说我还忘了”,苏酥顿了顿,“每月五十的生活费。父亲若想要回去,我现在可以连本带利地还他。”
每月五十?
程不凡怎么也没想到苏酥的生活费会这么低。
他初中时每天随手买的玩具零食,都不止这点钱了。
“既然不是因为钱,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怕爸爸?爸爸叫你回来你就回来。”程不凡气势愈发弱了。
苏酥道:“我回来自然有我的原因。”
她虽然成年,但是户口还在程家,无法完全独立出去。也正是为了这户口,苏酥不得不维持着面上的情谊。
程不凡背过身子,小声嘟囔道:“还能有什么理由?”
苏酥瞥了他一眼,没有在意。
她到了餐厅门口,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了周淑丽温柔的声音,“快进来……”
苏酥开了门。
“不凡,就等你吃饭……”周淑丽话说到一半,看到苏酥,顿住了。
“是我。”
苏酥看向父亲,“爸,您今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还有脸问?”
程正阳放下了酒杯,“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中秋节都不知道回来过么?”
苏酥笑了一声,“爸,这两年过年我都是在外面过的。您那时也没有打电话给我啊。我以为您已经默许了。”
程正阳一噎,“那不一样!”
苏酥只笑,也不还嘴。
周淑丽看了看程正阳的眼色,忙劝道:“小酥呀,你先坐,坐着吃饭。刘姨,赶紧去添一副碗筷。”
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苏酥坐在父亲的对面,吃了两口白饭,连菜都没夹。父亲又开始说话了。
食不言。
苏酥放下了筷子。
“小酥啊”,程正阳笑道:“听说你前段日子,把你妈的青橙园收回来了?”
“是的。”
青橙园原本是母亲经营的。母亲名为苏清,父亲名为程正阳。母亲便取了“清”“程”二字,把园子命名为“青橙园”。
可惜母亲死后,这园子也被父亲变卖了。前些日子,苏酥刚花钱把园子收了回来。
程正阳露出一个慈爱的笑,“你现在在外面做什么营生,这么赚钱?还是说你母亲有给你留了什么东西,你没告诉爸爸。”
原来还是为了钱。
苏酥心中冷笑,她怎么可能和他说真话。
她面上表情不变,“爸您是清楚的,我手头没什么钱。妈要是真给我留了什么东西,也逃不过您的眼睛啊。”
程正阳疑惑道:“那你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