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狩猎大队回来了,他们庄严宁静地护卫着马车。带头骑在前方的珂翠肯看起来很累,仿佛被某种不是寒气的冰冷给冻僵似的。我想走到她身边,却不愿和牵着她的马儿、护卫她下马的博瑞屈抢功。她的靴子和轻步的双肩都沾满了鲜血。她轻声吩咐侍卫们去清洗身体和梳整头发及胡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厅中。珂翠肯在博瑞屈牵走轻步时独自站立片刻,我从没见过她散发如此忧愁的气息。她很疲倦。非常非常的疲倦。
我安静地走向她。“如果您有需要,吾后。”我轻柔地说着。
她没有转过身来。“我一定要亲自执行。但是,请靠近些,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她如此静悄悄地说着,相信除了我没别人听到。然后她往前走了几步,等候的群众也在她前面散开,在她沉重地发言时点点头。接着她沉默地穿越厨房,点头赞许厨子们准备好的食物,然后在大厅里巡视,再度点头赞许她所看到的一切。当她进入小厅时,先是稍作停顿,然后脱下jīng心缝制的针织帽和夹克,露出柔软的紫sè亚麻布衬衫。她把帽子和夹克拿给一位侍童,他看起来对此荣誉感到震惊。接着,她走到一张桌子前把袖子卷起来,所有人都停下来转头看她,只见她抬头望着满脸惊讶的众人们。“把阵亡者的尸体抬进来。”她简单明了地下令。
一具具令人悲怆的尸体被抬进来,数量多到令人心碎。我没有细数到底有多少具,但比我预期的和惟真的报告中所显示的还多。我跟在珂翠肯身后,捧着一盆温暖芳香的水,跟着她来回检视一具具尸体,温柔地清洗每张悲愤的脸,并且帮他们合上痛苦的双眼,好让他们安息。其他人则排成如蛇般的长串队伍,跟在我们后面,温柔地替每具尸体宽衣,将身体彻底清洗干净、梳理头发和裹上干净的布。然后,我察觉到惟真也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位年轻的文书,来往于一具具尸体之间,将少数已知的阵亡者名字写下来,并简短地记录其他罹难者的外观。
我告诉他其中一位罹难者的名字,凯瑞。莫莉和我最后一次得知这街头小子的消息,是他已经去当傀儡师傅的学徒了,而他终止生命的方式也只比傀儡好一些,那笑得合不拢嘴的神情也永不复见。当我们都还是男孩时,我们曾一起跑腿赚取一两文钱,而他也在我第一次喝得烂醉时陪着我,大声闹笑到泻肚子,然后把腐鱼塞在小酒馆主人的桌台下,只因他指控我们偷窃。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共度的时光依然栩栩如生,但突然间却变得不太真实,只因我部分的过去已被冶炼掉了。
当我们完成时,便安静地站着观望满是尸体的桌子。惟真上前在一片沉默中大声朗诵阵亡者名单。虽然写下来的名字并不多,但他可没忽略那些不知名的人。“一位刚长胡子的年轻男子,深sè头发,手上有捕鱼的伤痕……”他逐一描述,“一位卷发的清秀年轻女子,有着傀儡师傅公会的刺青标志。”我们聆听这一长串阵亡者名单,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会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