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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来客的笑容消失了。他俯下身子:“听着,密勒。你是个混帐的客串间谍,你那条命是捡来的。你甭想再写什么了。首先,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写。我拿到了陶伯的日记,我要把它带回去,物归原处嘛。昨天晚上我读了它。你的外套口袋里有一张陆军上尉的照片,是你父亲?”

密勒点点头。

“那么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了?”那个谍报员问道。

“是的。”

“嗯,我有点儿感到抱歉,我的意思是指你父亲的事。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对一个德国人说这句话的。再说那个档案,那是怎么回事?”

密勒告诉了他。

“那你他妈的为什么不能交给我们呢?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们费了好大周折才帮你打了进去,而你拿到东西之后却又交给了你的同胞。我们本来可以充分发挥那个情报的作用的。”

“我当时不得不把它送出去,通过西吉。那就是说,邮寄。你们真行,始终也没有让我知道里昂的地址。”

约瑟夫点点头:“没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无可报道的。你没有任何证据,日记没有了,档案没有了,唯一剩下的是你个人的看法。你如果一定要饶舌,谁也不会相信你,除了敖德萨。他们倒会来找上你的。再不然,他们也许会搞掉西吉或者你的母亲。他们心狠手毒,记得吗?”

密勒思索了一会儿,“我的车子怎么样啦?”

“你还不知道呢,我忘了说啦。”

约瑟夫把车里暗藏了炸弹和如何爆炸的经过告诉了密勒。“我跟你说过他们心狠手毒。车子已经发现,在一个峡谷里烧毁了。车子里的尸体已无法辨认,但不是你的。关于你的说法是,你被一个要求搭车的人拦住了,他用一根铁棍把你打昏,自己开车走了。医院方面将证实,你是让一个过路的摩托车手发现倒在路旁,便叫来救护车把你送进医院的。他们再也认不出我了。当时我是戴着帽盔的护目镜的。这是正式的说法,以后就维持这个说法。为保险起见,我两小时前给德国的报馆打了电话,用医院的名义把上述说法告诉了他们。说你是碰上了劫车贼,而那家伙后来翻了车,送了命。”

约瑟夫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他朝下看了看密勒,“你是个走运的混小子,虽然你自己还蒙在鼓里呐。昨天中午我接到你的女朋友可能是照你的布置传给我的口信,我发了狂似地驾车飞奔,只用两个半小时就从慕尼黑赶到了那座山上的房子,那正是你快送命的当口,他们派了个家伙来正打算杀死你呢,我设法及时制住了他。”

他转过身去,伸手抓住门把:“照我说的办吧。要求保险公司赔偿汽车,换辆‘沃尔克斯瓦根’回汉堡去,跟西吉结婚、生孩子,老老实实当你的记者,别再卷进职业间谍圈里去。”

他走后半小时,护士推门进来。“有你的电话。”她说。

那是西吉,在电话里又哭又笑的。她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告诉她彼得在法兰克福陆军医院。“我这会儿就上你那儿去。”她说完,挂上了电话。

电话铃又响了。“是密勒吗?我是霍夫曼。我刚在电讯稿上看到你那一段。你脑袋上挨了一下,没事吧?”

“我挺好,霍夫曼先生。”密勒说。

“太好啦。什么时候能上班?”

“要不了几天。怎么啦?”

“我有个材料,正合你的路子。德国有好些有阔爸爸的大姑娘去山里滑雪,让那些年轻漂亮的滑雪教练员搞上了。巴伐利亚有一家私人诊所就专替她们遮丑,要价很高,保证不让她们的爸爸知道。看来有些个传了种的混小子还从诊所要了回扣。事情不大不小,雪地情史,山野狂欢。你什么时候能动手?”

密勒想了想:“下礼拜。”

“好极了。还有,你原先搞的那个,追踪纳粹分子,找到那个家伙了吗?有啥可写的吗?”

“没有,霍夫曼先生,”密勒慢吞吞地说,“没啥可写的。”

“真没有想到。快养好身体,汉堡再见。”

※※※

约瑟夫的飞机从法兰克福取道伦敦,在星期四傍晚暮sè四合的时候降落在特拉维夫的洛德机场。从考莫伦特签发电报的那位陆军上校派了两个人乘车去机场把他接回总部去作汇报。他俩一直谈到将近凌晨两点,一个速记员记下了全部谈话。谈完后,上校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给他的部下敬了一支烟。

“干得不错,”他简单地说,“我们给工厂提了警告,报告了当地政府——当然都是匿名的。研究部门的设备要拆除,我们要设法做到这一点,哪怕德国当局不协助。不过他们会协助的。那些科学家显然并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谁工作。我们将完全以私人身分同他们接触,他们大半会同意销毁他们的资料。他们懂得如果事情闹开了,今天德国的舆论是亲以sè列的,他们将在实业界得到别的职位,并且守口如瓶。波恩也会守口如瓶,而我们也是如此。密勒怎么样?”

“他也会如此。那些火箭怎么样了?”

上校喷了一口烟,凝视着窗外夜空中的星星,“照我看,它们这下是永远飞不起来了。纳赛尔必须最迟到六七年夏天作好一切准备,而如果那个火神工厂里的研究工作垮了台,他们就绝无可能另搞一次行动,以便在六七年夏天以前把遥控系统及时地装上火箭了。”

“那么说,危险已经过去了。”谍报员说。

上校微笑着,“危险永远不会过去,它只是变了方式。这个特定的危脸也许过去了,整个危险仍在发展。我们接着还得再干一仗,也许那以后还得干,直到一切告终。不管怎么说,你肯定是累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他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装着私人用品的塑料袋,而谍报员则把他的伪造的德国护照、纸币、皮夹和钥匙放在桌子上。他到旁边一个房间里去换了衣服,把那些德国服装交还给他的上司。

上校站在门口用赞许的眼光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同他握了握手:“欢迎你回来,乌里·本·晓尔少校。”

谍报员恢复了自己本来身分后,感到舒服多了。他是在一九四七年刚到以sè列后在帕尔马赫入伍时取得这个身分的。他乘一辆出租汽车回到他在郊区的住所,用他刚同其它个人用品一起领回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在黑洞洞的卧室里,他可以辨认出里芙卡——他的妻子——酣睡着的身体,薄薄的毯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他摸进孩子们的房间,看了看他的两个孩子:六岁的希洛莫和两岁的杜夫。

他多么想爬上床去倚偎着他的妻子睡上几天啊,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呢。他放下他的提包,轻手轻脚地脱掉了衣服,甚至内衣和袜子都一起脱光。他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里芙卡睡梦正酣,毫无所知。

他从壁橱里取出他的军裤,它还是象他往常回家来时那样洗得干干净净,熨得笔挺。他套上发亮的黑牛皮靴,系好带子。他的咔叽衬衫和领带照旧放在原处,衬衫上的摺缝熨得笔直。他在衬衫外面罩上他的军外套,外套上唯一的饰物就是作为伞兵军官标志的闪闪发亮的钢翼和他在西奈与在越境突击战斗中赢得的五条战功绶带。

最后一件东西就是他的红sè贝雷帽。他穿戴齐整后,又拿了几件东西塞在一个小包里。这时东方已经泛白,他走出房子,发现他的小汽车仍然停放在他一个月前临走时停放的公寓楼前的老地方。

虽然今天还只是二月二十六日,离最后一个冬月的结束还有三天,但空气已经回暖,预示了一个灿烂春天的征兆。

他向东行驶,出了特拉维夫,直奔耶路撒冷。他很喜欢这种黎明时的谧静,这种安宁、清新的气氛永远使他感到非常美妙。在沙漠里执行巡逻任务期间,他看到过千百次这种景象——凉爽而美丽的日出奇景开始了酷热的一天,有时则是战斗和死亡的一天。这是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刻。

道路穿过海滨平原上平坦富饶的田野,伸向犹太的赭sè山岗,途中经过苏醒中的腊姆拉村。过了腊姆拉,在当时情况下就要绕道拉脱隆·沙令特,多走五哩路以便绕开约旦部队的前沿阵地。在他的左侧,他可以看到阿拉伯军团的早炊升起的轻盈盈的蓝烟。

在阿布·谷希村里,有几个阿拉伯人在放哨警戒。而当他爬上离耶路撒冷最近的一个山岗时,太阳已经照亮了东方地平线,使那座被分割的城市中阿拉伯区里的岩石圆顶显得光彩夺目。

他把车子停放在离他目的地四分之一哩的地方,然后顺着大街走向雅德·伐歇姆灵庙。大街两旁耸立着为纪念前来助战阵亡的非犹太人而种植的树木,而在灵庙的巨大铜门后面,则是在大屠杀中牺牲的他的六百万犹太同胞的神龛。

上了年纪的看门人告诉他说,时间太早,还不到开放的时候。但他说明了他的要求之后,看门人就放他进去了。他步入纪念堂,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他曾为他自己的家庭祈祷而来过这里,但这座用巨大的灰sè花岗石砌成的厅堂仍使他感到肃穆bī人。

他趋步向前,在栏杆旁凝视着用黑sè的希伯莱字母和罗马字母铭刻在灰sè石头地板上的名字。灵堂内昏暗无光,只有长明灯的火焰在浅底的黑sè碗钵上闪闪跳动。

他凭借这点光亮,可以看见地板上成排成排的名字,奥斯威辛、特来勃林卡、贝尔森、拉芬斯布吕克、布痕瓦尔德……名字多得数不过来,但他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个:里加。

他不必再戴上祈祷帽,因为他仍然戴着他的红sè贝雷帽,而这就可以了。他从他的小包里拿出一条镶有缘饰的丝围巾,即所谓祈祷巾,也就是密勒曾在阿尔托纳区的老头的衣物里发现过而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那种围巾。他把它围在肩膀上。

他又从小包里拿出一本祈祷书,翻到所需要的那一页。

他走到把灵堂分成两半的一排黄铜栏杆旁边,用一只手抓住栏杆,眼睛凝视着栏杆一侧正对着他的长明灯火。因为他不是一个教徒,所以他在念那些已有五千年历史的祷文时需要不时翻阅他的祈祷书。

就这样,在所罗门·陶伯的灵魂在里加死去后二十一年,终于由一个以sè列陆军伞兵部队的少校站在圣地的一座山岗上为它诵经超度。

※※※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最后都能一一得到明确交代,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这是非常罕见的。人们继续生活下去,或生或死,何时何地,各有定数。就所能访知的,各主要人物的遭际有如下述。

彼得·密勒回家结了婚,专门从事报道那些茶余酒后足为谈资的东西。到一九七零年夏天时,西吉已怀上第三个孩子。

敖德萨的人溃散了。爱德华·罗施曼的妻子回了家,后来接到她丈夫的来电,说他在阿根廷,她拒绝前往。一九六六年夏,她照老地址(吉巴尔别墅)给他写信,要求在阿根廷法院办理离婚手续。

信被转到了他的新地址。她收到一封回信,表示同意她的要求,但指定要在德国法院办理,并附来了一个同意离婚的法律文件。她在一九六六年获准离婚。她仍住在德国,但恢复了她结婚前的姓氏缪勒,而这个姓在德国是成千上万多如牛毛。罗施曼的第一个妻子海拉仍住在奥地利。

狼人和他在阿根廷的怒火万丈的上司终于言归于好。他变卖了私产,跑到西班牙的福尔门特拉岛买了一座小小的庄园定居下来。

无线电工厂则关门大吉。为海尔旺的火箭制造遥控系统的科学家们都在实业界或学术界找到了工作,但他们一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罗施曼执行的计划则彻底垮台了。

安装在海尔旺的火箭永远也未能起飞。火箭的燃料、点火系统俱已准备就绪,弹头已投入生产。对弹头的真实存在也许抱有怀疑的人,不妨去查阅一下奥托·约克来克教授在瑞士巴塞尔省法院于一九六三年六月十日至二十六日审理约瑟夫·本·加尔一案时所作的证词。四十枚预制的火箭由于得不到导向它们在以sè列的目标时所必需的电子系统,一直被搁置在海尔旺已被废弃的工厂里,在六天战争期间让轰炸机炸了个一干二净。而在此以前,那些德国科学家已经灰溜溜地返回德国了。

克劳斯·文策尔的档案落进政府当局之手后,敖德萨的一大批yīn谋计划便全部垮台。开端良好的一年,却给他们带来了灾难性的结尾。难怪在多年之后,路德维希堡的z委员会的那位律师兼tiáo查员可以宣称说:“一九六四年对我们来说是个好年头,不错,是个极好的年头。”

一九六四年末,为这一系列揭露深感震惊的艾哈德总理,向国内外颁发了一个公告,呼吁一切知道受通缉的党卫军罪犯下落的人向政府当局出首告发。反应是强烈的,路德维希堡的人员在工作上得到了巨大的帮助,这种帮助延续了好几年之久。

至于说到在德国-以sè列武器交易幕后的政界人物:

德国的阿登纳总理退居到他在栾道夫的别墅里,这座别墅俯临他所热爱的莱茵河,离波恩也很近。一九六七年四月十九日,他在那里去世了。

以sè列总理戴维·本·古里安继续在议会里担任议员,直到一九七零年才宣布退休,回到了他在西得·布克尔农场的老家。他的住宅座落在尼格夫的褐sè山丘的深处,处在从比尔希巴到埃拉特的路线上。他非常好客,兴致勃勃,无所不谈,但就是只字不提海尔旺的火箭和对参与其事的德国科学家施行报复一事。

至于参与这一事件的秘密机构人员:

阿密特将军继续担任首脑职务,直到一九六八年九月。他肩负重任,保证他的国家能及时获得六天战争所需的尖端情报。历史证明他搞得成绩斐然。他退休后担任了以sè列的劳工所有的柯尔工业公司的主席兼总经理。他仍然过着非常俭省的生活,他迷人的妻子约娜一如既往地拒绝雇佣女仆,亲身cào持全部家务。他的继任者是茨维·柴米尔将军,任职至今。

乌里·本·晓尔少校于一九六七年六月七日星期三率领一个伞兵连攻入耶路撒冷老城时牺牲了。他头部中了一颗阿拉伯军团的子弹,倒在杏仁树门以东四百码的地方。

西蒙·维森塔尔仍旧住在维也纳从事他的工作,东收一点,西抓一把,慢慢地探索着那些在逃的党卫军凶犯的下落,他每月、每年都大有收获。

里昂于一九六八年在慕尼黑去世。他死后,原先在他带领下进行个人报复活动的那帮人心灰意懒,风流云散了。

最后还有曾在去维也纳的公路上堵住了密勒的汽车的坦克车长乌利希·弗兰克上士。他错误地估计了他的坦克——“岩龙”——的命运。它没有进废铁堆,它被装上一辆货车运走了,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它。四十个月以后,他哪怕见了也无法认出它来了。

它的灰sè钢体车身被另行髹漆成土褐sè,以便和沙漠的景sè溶为一体。炮塔上德国陆军的黑sè十字变成了淡蓝sè的六角大卫星。他给它取的名字也消失了,它被重新命名为“马沙达jīng神”。

它仍归一位上士指挥,那是一个鹰钩鼻、黑胡子的人,名叫那森·莱维。一九六七年六月五日,这辆m-48巴顿式坦克开始了它自从十年前由密执安州底特律城的工厂竣工交货以来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战斗周。它是伊斯雷尔·塔尔将军投入争夺米特拉山口战斗的坦克之一。两天以后,六月十日(星期六)的中午,这辆满身沾满尘土和油泥、弹痕累累、履带已被西奈的岩石磨成薄片的老式巴顿,在苏伊士运河的东岸戛然灭火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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