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国撒下那张从菲律宾、加里曼丹岛和印尼东部横跨太平洋到美国海岸的大网时,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正驶出佛罗勒斯海,穿过巴厘岛与龙目岛之间的龙目海峡,进入了印度洋。然后它把航向定在了正西方,朝着非洲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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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的战鹰发出的求救信号,至少被三个监听站听到。麦科德空军基地当然是其中之一,因为它实际上正在与机组人员通话。在麦科德北方惠德贝岛的那个海军航空站,也一直在监听十六频道的通话,还有设在贝林汉的美国海岸警卫队也同样。在收到呼救信号后几秒钟之内,他们已经在互相联系了,说他们已经做好了确定机组人员降落位置的准备工作。
飞行员颠簸在一只橡皮救生筏上或是躺在一片树林里等待救援队的发现的日子,早就已经过去了。现代机组人员的救生衣上配有最先进的信标,体积小,但功率强大,还有一台无线电收发报机可用于语言通讯。
这些信标当即就被接收到了,三个监听站把那两个机组人员的位置标定在几个平方米之内。迪瓦勒少校降落在国家公园的中心,琼斯上尉落到了一个伐木林地里。两个地方都因正处冬季而封闭着。
覆盖在树梢上的云团,妨碍了最便捷的直升机救援方式。云层下的施救只能采用传统的方法了。越野车和半履带车辆将把救援队运送至最近的地点,从那里到机组人员的降落点,只能依靠两条腿的艰难跋涉了。
现在的麻烦在于低温,尤其是对断了一条腿动弹不得的琼斯来说。沃特肯郡警长用无线电报告说,他的副手已经准备出发了,他们将于三十分钟后在林子边缘那个叫格雷西亚的小镇会合。他们距离摔断了腿的火控员尼基·琼斯最近。格雷西亚附近居住着几个伐木工人,他们知道每一条伐木路径。在得到了误差在几个平方米之内的琼斯的确切地点之后,警长上路了。
为了鼓舞伤员的士气,麦科德基地把警长的无线电接到了火控员的救生衣上,这样,警长可一边向这位机组人员靠拢,一边鼓励他。
华盛顿州立公园管理处展开了对迪瓦勒少校的营救行动。他们富有经验,每年都能救出几个滑倒后摔伤的露营者。他们知道穿越公园的每一条道路和小径,以及道路的分叉。他们乘上履带式雪上汽车和四lún自行车出发了。由于那个人没有受伤,所以用不着携带担架。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机组人员的体温开始缓慢下降,而琼斯的体温则下降得更快,因为他无法活动。救援队必须争分夺秒赶在那两个人被冻死之前给他们送去手套、靴子、毛毯和热汤。
没人告诉救援队,那天在荒野上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因为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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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在被砸烂的木屋里的中情局警卫班多少能挽回一点面子的是,他们的通讯设备没被砸中。警卫班长只要拨打一个号码就够了。这个电话由保密线路转到了在兰利的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那里。在相隔三个时区的美国东部,此时下午四点刚过,古米尼接听了电话。
他听着听着就沉默了。他没有责骂和怒吼,即使他听到的是中情局的一个大灾难。在喀斯喀特山区的下属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在分析这次灾祸了。在冰冷的气温下,两具尸体也许可以放上几天。三个伤员需要紧急外科手术。而那个逃犯则必须迅速追捕归案。
“能派直升机到那里把你们接走吗?”他问道。
“不行,先生,我们这边的云层就压在树梢上,而且可能还要下雪。”
“离你们最近的有土路可通达的镇子叫什么名字?”
“它叫梅扎马,在荒野之外,有一条土路从镇子通往哈特山口。那在一英里以外。从那里到这里是没有土路的。”
“你们那里是一个秘密的研究机构,明白吗?现在你们那里出了一个很大的意外事故。你们需要紧急帮助。联络梅扎马镇警长,让他带上必要的设备来救援你们。半履带式汽车、雪上汽车、越野汽车,尽可能靠近你们。最后的一英里路程使用滑雪板、雪鞋和雪橇。把那几个伤员送去医院。另外,你们还能保持取暖吗?”
“能,先生。两个房间被砸烂了,但我们还有三间封存的。中央供暖系统停止了,可我们在堆积柴禾,准备生火取暖。”
“好的。在救援队抵达时,锁上所有的物品,砸毁所有的秘密通讯设备,带上所有的密码本,与伤员一起撤出来。”
“就这些吗,先生?”
“就这些。”
“那个阿富汗人怎么办?”
“把他留给我来处理。”
马雷克·古米尼思考了一会儿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在“撬棍行动”开始时给他的那封信。无限权力。没有限制。该是让军队出力效劳的时候了。他拨打了五角大楼的电话。
多亏了多年的中情局工作,以及情报共享的新jīng神,他在国防情报局里有几个密友,而他们在特种部队里也有好朋友。二十分钟后,他明白他也许在最糟糕的一天里获得了他的第一个突破性进展。
在距离麦科德空军基地不超过四英里的地方,坐落着美国陆军的刘易斯堡。虽然这是一个很大的军营,但有一个角落是要经过特许才能进入的,这就是美军第一特种部队“阿尔法”143分队的队部。最后一个数字“3”表示这是一个山地连。连长是迈克尔·林内特上尉。
当连队的中尉副官接到这个从五角大楼打来的电话时,即使是在与一位二星上将讲话,他也没办法提供多大的帮助。
“长官,现在他们都不在基地里。他们在雷纳山区参加战术训练。”副官回答说。
在华盛顿工作的这位将军从来没有听说过皮尔斯郡塔科马东南方向的这座高山。
“你能用直升机把他们载回到基地吗,中尉?”
“我想是可以的。现在云层已经够高了。”
“你能把他们空运到一个叫梅扎马的地方去吗?那是一个靠近哈特山口、在荒野边缘上的一个村镇。”
“这个,我要核查一下,长官。”他要离开三分钟时间。将军等待着。
“不行,长官。那里的云层压在树梢上,似乎还要下雪。要去那里只能使用卡车。”
“哦,那就让他们去那里,用最快的方式,走最短的路线。你刚才说他们在cào练?”
“是的,长官。”
“那么他们是否携带着在帕赛顿荒野里开展行动所需要的所有装备?”
“在严寒气候下荒野里的一切装备,将军。”
“实弹呢?”
“有的。这是在雷纳山国家公园里举行的一次追猎恐怖分子的模拟行动。”
“嗯,现在再也不是‘模拟’了,中尉。把整个部队拉到梅扎马镇的警长那里去。与一个叫奥尔森的中情局特工协商一下。随时与‘阿尔法’队部保持联络,随时向我报告进展。”
为了节省时间,在走下雷纳山时,林内特上尉报告说情况紧急,要求派飞机帮助他们撤离。刘易斯堡配有他们自己的“奇努克”运兵直升机。三十分钟后,直升机在山脚下的游客停车场里接到了“阿尔法”分队。
“奇努克”把他们载运到了云层能允许的尽可能往北的方向,降落在伯林顿西边的一个小机场里。一辆卡车已经在一小时前朝这边赶来。他们几乎同时抵达。
20号公路从伯林顿开始沿着婉蜓曲折的斯卡吉特河通向喀斯喀特山区。这是一条荒凉的土路,冬天车辆禁行,除非是官方车辆和配有特殊装置的车辆。特种部队的这辆卡车配有适合各种地形行驶的装置,但行进速度很慢。四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司机才把汽车吱吱嘎嘎地驶进了梅扎马镇。
中情局警卫班也已经疲惫不堪,但至少他们那几个受伤的同事在打过吗啡之后,坐上了真正的救护车,正赶赴南方去搭乘直升机,最终到了去往塔科马总医院的路上。
中情局警卫班长奥尔森把他认为要通报的内容报告给了林内特上尉。但林内特厉声说他是经过安全审查的,坚持要求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他。
“这个逃犯,有没有携带高寒地带的御寒衣物和鞋子?”
“没有。他只穿着旅行靴、保暖裤和轻便外套。”
“没有滑雪板、雪鞋?他有武器吗?”
“没有,没有这种装备。”
“现在天已经黑了。他有夜视镜吗?他有任何能使他夜行的装备吗?”
“没有,肯定没有。他之前是一名囚徒,被严加看管。”
“他迷路了。”林内特说,“在这种气温下,没有指南针在一米深的雪地里跋涉,他肯定在兜圈子呢。我们会抓住他的。”
“还有一件事。他是一个山民,生长在山区里。”
“这里的山区?”
“不。在托拉博拉山区。他是一个阿富汗人。”
林内特上尉默默地凝视着前方。他曾经在托拉博拉山区战斗过。他曾经是入侵阿富汗的第一批部队中的一员,参与美英联合特种部队,在斯平加哈尔寻找一小队逃跑的沙特阿拉伯人,其中一人身高六英尺四英寸。他也曾回来参加“勝蛇行动”。那次行动也没有获得成功。一些jīng英战士在“蟒蛇行动”中牺牲了。林内特曾经发誓要与托拉博拉山区的普什图人决一雌雄。
“准备出发。”林内特喊道。“阿尔法”分队的战士又爬上了他们的卡车。汽车将载着他们驶完通往哈特山口的剩余路段。此后,他们的交通工具将是三千年前的滑雪板和雪鞋。
在他们离开后,警长的无线电里传来两名身体冰冷但依然活着的机组人员都已被找到和带了出来的消息。两人都已被送进了西雅图的一家医院。这是个好消息,但对于一个叫莱缪尔·威尔逊的人来说,这个消息来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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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了“撬棍行动”的美英海运tiáo查员们仍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号威胁上,即“基地”组织也许在策划通过封闭一条狭窄的海峡从而阻断一条全球重要的海上高速公路的yīn谋。
就这个可能性来说,船只的尺寸是很重要的。货物则关系不大,只不过海上溢油会使从事水下爆破的潜水员几乎无法工作。询问的邮件飞越全球,要求确定每一艘大吨位海运船只的身份。
显然,船只的吨位越大,其数量越小,而且几乎都为几家声誉卓著的大型船只公司所拥有。主要的五百艘大型和超大型原油运输船,也就是公众所称呼的“超级油lún”,已被核查过了,没发现遭到袭击。然后,吨位下降到了十万吨级的满载船只。当五万吨以上的所有船只都被核查之后,封堵海峡的威胁开始减小。
劳埃德商船清单很可能依然是世界上最详尽的档案,埃泽尔工作小组设立了一条专线与劳埃德航务进行沟通。这条线路经常使用,根据劳埃德的意见,他们把注意力转到了那些悬挂方便旗、在避税港口注册登记和船东信誉不良的船只上。劳埃德和秘情局反恐处海运科与美国中情局和海岸警卫队联手,把“不得接近海岸”的命令通告到了没有船长或搞不清船东是谁的两百多艘商船上。但仍然没出现任何可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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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内特上尉了解这里的山区。他明白,一个没有专用鞋子的人,在迷宫一般的树林、树根、沟坎、山谷和溪流里穿行,能在一个小时内走出半英里路就算是幸运的突破了。
这样的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在冰雪的碎块上行走,很可能会跌进一条流动的溪涧之中,弄湿了双脚,体温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降低,导致体温过低和脚趾冻伤。
中情局警卫班长奥尔森从兰利发来的信息是要消除任何疑云:绝对不能让这个逃犯抵达加拿大,或让他接触到一部电话。要预防万一。
林内特没怎么犹豫。没有指南针,他的目标将会兜圈子。每走一步他都会跌跌撞撞。在树盖的遮掩下,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即使没有两万英尺冰冷云层的阻挡,月光也无法穿透这些茂密的枝叶。
没错,这个人在时间上领先了他们五个小时,但即使以直线行走,他的行进速度也不会超过每小时三英里。蹬在滑雪板上的特种部队战士能以三倍于他的速度行进,如果岩石和树干迫使他们使用雪鞋,他们也能以双倍于这个逃犯的速度追赶。
使用滑雪板是林内特正确的选择。从那条土路的尽头下车开始,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那座已损毁的中情局的木屋里。他和战士们简单地检查了一遍,看看逃犯是否折回来拾取可使用的设备。但没有这种迹象。两具冻得僵硬的尸体,双手交叉放在xiōng前,现在已被安放在了冰冷的长方形餐桌上。等云消雾散后,一架直升机会来接走它们。
“阿尔法”小分队一共有十二个人。林内特是唯一的军官,他的副手是一名一级准尉。其余十个全是老兵,最低的军衔是中士。
他们中有两个擅长爆破的工兵,两名无线电通信兵,两名医疗兵,一名有两项专长的军士长,一名情报中士和两名狙击手。当林内特在被炸塌的木屋内察看时,他那位具有追踪专长的军士长去侦察外面的地形了。
预测的大雪还没下,梅扎马镇的救援队曾经抵达的直升机停机坪和前门附近,是一大片糨糊状的雪鞋印迹。但从被砸塌的围墙处,有一长溜脚印通向北方。
难道是巧合吗?林内特沉思着。这是这个逃犯不应该去的方向。这个方向通往加拿大,距离是二十二英里。但对这个阿富汗人来说,是四十四个小时的跋涉。他永远也抵达不了那里,即使他能够保持直线行走。不管怎么说,“阿尔法”小分队将在半路上截住他。
接下来的一英里路程用雪鞋走了一个小时。这时候,他们发现了另一座木屋。没人说起过在帕赛顿荒野还有另外几座木屋,因为在禁止建造的规定出台之前它们已被建成了。而且已有人破门进入这座木屋了。被砸碎的三层玻璃和留在豁口旁边的石块足以证实这个推断。
林内特上尉第一个走了进去,卡宾枪指向前方,保险栓已经拉开。在玻璃碎片的散落处,两名战士为他提供掩护。他们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就确定里面没人,木屋里没有,旁边的木柴库房里没有,车库里也没有。但有人进来过的迹象到处存在。林内特试了一下电灯开关,灯不亮。显然电力来自于车库后面的一台发电机,但房东不在时把它关闭了。他们拧亮了手电。
在主客厅那只大壁炉旁边有一盒火柴和几支细长的蜡烛,显然是为点燃炉栅里的木头所备的。还有一捆照明蜡烛,以备发电机故障时之需。那个闯入者曾经使用了火柴和蜡烛来照明。林内特转向他的一名通信兵。
“联络郡警,查清楚谁是这个地方的业主。”他说完就开始在屋内检查了。似乎没有什么东西遭到损坏,但所有物品都被翻过了。
“业主是西雅图的一位外科医生。”通信兵报告说,“夏天来这里度假,到秋天时把它关闭了。”
“姓名和电话号码。他肯定把他的这些信息留在了警长办公室里。”当通讯员得到这些信息后,他被告知联络刘易斯堡,让他们呼叫在西雅图家中的那位外科医生,并把电话直接接过来。一位外科医生是一个幸运的突破。外科医生是有传呼机的,以备紧急之需。这个情况肯定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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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鬼船”没有接近泗水。根本就没有名贵的丝绸要在泗水装到船上,里士满伯爵夫人号前甲板上的六个海运集装箱已经就位了。
它行驶在爪哇以南的海面上,经过圣诞岛,进入了印度洋。对麦克·马丁来说,船上的例行工作成了一种习惯。
好在jīng神变态者尤素夫·伊伯西姆一直晕船晕得很厉害,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待在自己的舱房里。至于其余的七名船员,lún机员在照顾船舶的主机,把船速定在了最快的速度上,不考虑耗油多少。不管伯爵夫人号要去哪里,反正它不需要返程的燃油。
对马丁来说,那两个谜团依然没有解开。它要去哪里,以及它的甲板下装载着什么炸药?似乎没人知道,也许除了那个化学工程师。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话,这个话题也就从来没被提起过。
无线电专家一直在倾听,肯定已经获悉了现在正穿越太平洋,在霍尔木兹海峡和苏伊士运河入口处实施的海上搜查行动。他也许已经把这个清况报告给了伊伯西姆,但没对其他人谈起过这事。
另外五个人lún流下厨房,端上来一盘盘冷冰冰的罐头食品,并lún流当班掌舵。驾驶员设置航向——一直向西,然后折向西南去好望角。
在其他时间里,他们一天祈祷五次,诵读和凝视大海。马丁考虑过夺取这艘船只。除了去厨房里偷取一把菜刀,他没有武器,而且还要杀死七个人,在这些人中,他推定伊伯西姆有一把或几把武器。而且这些人分散在从机舱到无线电报务室到前甲板的各处。如果他们在岸上靠近一个明显的目标,那么他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做。但在浩瀚的印度洋上,他仍在等待着时机。
他不知道那张塞进潜水装具袋里的纸片是否已被发现,或者未经阅读就随同袋子被束之高阁了。他也不知道他已经触发了一场全球性的船只追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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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贝伦森医生。请问是谁在与我说话?”
迈克尔·林内特上尉从中士手里一把夺过话筒,撒了一个谎。“我是梅扎马镇警长办公室的。”他说,“现在,我正站在荒野里你的那座木屋内。我很抱歉地告诉你,这里发生了一次人室盗窃事件。”
“见鬼,该死的。是不是造成了什么损坏?”从西雅图传过来的这个微弱的声音问道。
“他是用石块砸破前面的窗户闯进去的,大夫。这似乎是仅有的结构性破坏。我只是想与你核对一下物品的失窃情况。你在这里有任何武器吗?”
“绝对没有。我持有两支猎用步枪和一支短枪,但在秋天时我就把它们都带回来了。”
“好的。现在,核对衣物。你有挂满了冬装的大衣柜吗?”
“那当然有,就在卧室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