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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阿狼与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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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狼谈到很多事情。偶尔他会起身把误闯到大路上的牲口唤回草地,还有一回,他赶着牲口往西走了约莫半英里,来到一条小溪旁。杰克问他住在哪里,阿狼只含糊地用手指指北方。他说,他和家人一起住。几分钟后,杰克探听阿狼家中的具体细节,阿狼的表情略带诧异,回答杰克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小孩——这一两年,他还暂时不想进去那个“sèsè的月亮”。不过从他脸上那“sèsè的”单纯笑容看得出,阿狼也期待有天能进去那个“sèsè的月亮”。

“可是你说你跟家人一起住。”

“哦,家人!他们啊!嗷呜!”阿狼大笑,“对呀!他们!我们全部住在一起。我们要一起照顾牲口啊,你知道吧。她的牲口。”

“女王的?”

“对呀。祝她永远、永远不死。”说完阿狼微微向前弯身,同时伸出右手贴着额头,滑稽地行礼。

又多问几个问题后,杰克觉得脑袋里一团团疑云慢慢消散了……最起码,他感到自己多了解了一些。阿狼是个光棍(虽然这说法也不完全正确,但勉强过得去),他口中的“家”是个规模庞大的家族——事实上,指的就是一整个狼族。尽管他们四处游牧,但对女王永远忠心不二。他们游牧的范围是外岗以东,“定居地”以西之间的一大片旷野。而阿狼所谓的“定居地”,指的似乎是东边那些城镇与村落。

绝大多数情况下,狼族(不是“狼群”——有一次杰克用了这说法,阿狼笑到眼角渗出泪水)是团结一致、可靠的劳动者。他们的体魄远近驰名,他们的勇气无与伦比。有一部分狼族已经移居东部,进入定居地,成为士兵、守卫,甚至女王的贴身护卫。阿狼对杰克解释,狼族一生只有两件最重要的事:女王和家族。狼族大部分成员为女王效劳的方式就像阿狼一样——照顾牲口。

既像牛又像羊的牲口是魔域最主要的肉食来源,从它们身上还能取得油脂和织布原料,并能提炼灯油(阿狼没有直接告诉杰克这件事,是杰克从阿狼的谈话中推论出来的)。每一只牲口都属于女王,而自远古以来,狼族世世代代都肩负着照管牲口的责任。那是他们的使命。听到这里,杰克不禁联想起北美大草原上,印第安人与水牛的共生关系……就在白入侵入那块领土,破坏那份平衡之前。这比喻虽说有些突兀,但很有说服力。

“看哪,雄狮将在羔羊身旁躺下,而狼族与绵牛相守。”杰克微笑着,喃喃自语。他仰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体内充满最平静轻松的美妙感受。

“你说什么呀,杰克?”

“没事。”他说,“阿狼,满月的时候,你真的会变成大野狼吗?”

“当然会呀!”阿狼回答。他满脸诧异,仿佛刚才杰克问的是“阿狼,你撇完大条后,会记得把裤子穿起来吗?”这种蠢问题。

“陌生人不会变身,对不对?菲尔好像跟我说过。”

“那,呃,那牲口呢?”杰克说,“你变身的时候,它们——”

“噢,我们变身的时候不会接近牲口。”阿狼严肃地说,“噢,杰森哪,绝对不会!不然我们会把它们吃掉,你不知道吗?而且阿狼如果吃掉自己照顾的牲口,就得被处死。《好农经》上面说的。嗷呜!嗷呜!月圆的时候我们有该去的地方。牲口也有。它们很笨,不过看到大月亮的时候也会晓得该去别的地方。嗷呜!它们最好要知道,上帝教训它们!”

“可是你们吃肉,不是吗?”杰克问。

“你满肚子问题,跟你爸爸一样。”阿狼说,“嗷呜!我不介意。对呀,我们吃肉。我们当然吃肉呀。我们是狼族呀,不是吗?”

“假如不吃那些牲口,那你们要吃什么?”

“我们吃得很好。”阿狼简略回答,之后便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正如同魔域里的一切,阿狼也是个难解的神秘——一个既迷人又恐怖的谜。

阿狼认识杰克的父亲和摩根·斯洛特——最起码,他不止一次见过他们两人的分身———这事实在谜团外又加上一圈光晕,却无法完全定义阿狼的神秘。阿狼告诉杰克的每件事都引出更多问题,然而大多数问题都是阿狼无法——或不愿——回答的。关于菲利普·索特雷与奥列斯造访魔域的故事,就是个例子。

第一次遇见他们时,阿狼还在“度小月”,并与母亲和两个“胞妹”住在一起。他们两人显然只是路过,就像此时的杰克一样,只不过他们是朝东走,而非往西(阿狼说:“老实跟你说,你是我头一个遇见这么靠近西边、而且还要继续往西走的人。”)。

他们曾是和善的访客,两人都是。只不过后来出了点状况……奥列斯搞出来的状况。那是在杰克父亲的合伙人“在这个世界里占了一个位置”之后发生的事。阿狼一而再、再而三向杰克提起这点——只不过这时他口中的人比较像是斯洛特,披着奥列斯外衣的摩根·斯洛特。阿狼还说,摩根偷走了他其中一个胞妹(“知道是他把妹妹带走之后,我妈妈一整个月都在咬自己的手和脚指头。”阿狼用一种单纯陈述事实的语气告诉杰克。),而且他不时会“带走”狼族。阿狼脸上带着迷信与敬畏的神sè,他压低声音告诉杰克,有些被带走的狼族还跟着“瘸腿的人”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陌生人的地方”,那个人甚至教他们吃掉自己的牲口。

“那对你们来说是很糟糕的事,对不对?”杰克问。

“他们都会下地狱。”阿狼简短地回答。

起初,杰克误以为阿狼指的是绑架——就像说到妹妹被偷走的情形,他以为“带走”是魔域里用来表示绑架的动词。后来才慢慢了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除非,阿狼无意间竟展露了诗人的天赋,拿“带走”这个词来比喻摩根劫持狼族里某些成员的心智。杰克现在觉得,阿狼真正的意思,是指有些狼族成员抛弃了亘古以来对王室的忠诚,转而投效摩根……摩根·斯洛特,与奥列斯的摩根。

这番谈话自然而然使他想起埃尔罗伊。

吃掉牲口的狼族都必须处死。

他也想起坐在绿sè车里那两个问路的男人,他们递给小杰克一颗巧克力牛nǎi糖,想要借机将他拉进车里。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变了。

他们都会下地狱。他给自己在这世界里占了一个位置。

直到这一刻前,杰克感受到的只是安全和愉悦:他很高兴回到魔域,虽然天气略带凉意,不过比起俄亥俄州西部那种晦暗凛冽的寒冷可是天壤之别;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原野,有高大友善的阿狼相伴,也让杰克感到安全。

他在这世界里占了一个位置。

杰克向阿狼打听爸爸的事——他在魔域里的名字是菲利普·索特雷——阿狼却只是摇摇头。他是个非常好的大好人,而且是个有“分身”的人——因此毫无疑义是个陌生人——然而这些似乎就是阿狼全部所知。阿狼说,“分身”有点像是人类的胞兄弟,可是详情他也不太清楚,不敢多作解释。阿狼也描述不了菲利普·索特雷——因为他记不得了。只剩下味道还有印象。他告诉杰克,他只知道,尽管两个陌生人看起来都很好心,其实只有菲尔·索亚是真正的好心肠。有一次他还带了礼物送给阿狼和他的同胞兄妹。阿狼收到的就是那件连身吊带裤,衣服送他的时候就跟它在原来的世界里同一个样子,没有改变。

“我一天到晚穿着。”阿狼说,“穿了差不多五年,我妈妈想把它丢了,她说它都被我穿破了!她说我长太大,穿不下了!嗷呜!她说那个只是破布跟很多破布接在一起。可是我不想丢掉它呀。后来,她跟一个要去外岗做生意的人买了一些布。我不知道她付了多少钱,嗷呜!我老实跟你说哦,杰克,我根本不敢问多少钱。她把布染成蓝sè,帮我做了六件新的,原来你爸爸送我的那件,现在我拿来垫着睡觉。嗷呜!嗷呜!在我的心中,那是最bàng的枕头。”阿狼笑得如此开朗——又如此感伤——杰克感动得牵起他的手。这是往昔的杰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未尝有过的举动,如今看来却像是他的损失了。他很乐意握住阿狼温暖、强壮的双手。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爸爸,阿狼!”他说。

“我喜欢!喜欢呀!嗷呜!嗷呜!”

就在那时,地狱之门在两人面前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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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狼停止说话,他四下环顾,面有惧sè。

“阿狼?怎么——”

“嘘嘘嘘!”

杰克也听见了。阿狼灵敏的耳朵率先察觉到蹊跷,不过声音一下就变大了,杰克心想,要不了多久,就连聋子都听见了。牲口东张西望,紧张地挤成一团,开始朝声音的反方向移动。这情形感觉起来像是有人为了在广播剧中制造音效,拿起一条床单从中央缓缓撕开,偏偏音量失控不断提高,直到杰克认为自己即将被bī到抓狂。

阿狼跳起来,惊惶不知所措。撕裂布匹的恼人声响持续上扬,牧群的惊叫也越来越大声。有些牲口往溪边退回去,杰克望向那方向,正巧目睹一头绵牛笨拙地踩空,溅起一道水花。它是被其他牲口推挤跌倒的。跌倒的绵牛“叭”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这时另一头绵牛绊倒在它身上,紧接着也被其他缓慢撤退的牲口踩进溪水里。小溪对岸地势cháo湿低缓,软糊的河床上遍布绿sè芦苇,首先抵达对岸的牲口立刻被纠缠在沼泽般的岸边。

“啊,你们这些什么都不会的笨畜牲!”阿狼大声咆哮,冲下小丘,赶往第一头绵牛失足的地点。跌倒的绵牛奄奄一息地抽搐着,似乎在做死前的最后挣扎。

“阿狼!”杰克大叫,然而阿狼听不见他的叫喊。笼罩在刺耳的撕裂声中,杰克连自己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了。他稍微往右,望向溪流这边,不觉惊愕地屏住呼吸。天空出现异状。离地三英尺高的半空中,有一块地方激烈涌动着,似乎想替自己扯开一条裂缝。隔着这片扭曲的天空,杰克还能看见西方路,但那景象模糊,光线歪折,仿佛隔着焚化炉摇曳的热气看见的光景。

有东西正把天空扯开,就像扯开一道伤口——有东西要过来了——从我的世界吗?噢,杰森哪,我过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吗?然而,即便在惊慌失措中,杰克心底仍然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究竟是谁会用这种粗bào的手段登堂入室,杰克心中有个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他拔腿往山丘下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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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帛似的噪音持续着。阿狼跪在溪水中,试图搀起第二头跌倒的绵牛。先前那头已变成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软绵绵地漂向下游。

“起来!上帝处罚你,快起来!嗷呜!”

阿狼使尽全力拍打推动落水的绵牛,绵牛团团转着退向他身边,阿狼拦腰抱住它,用力往上提起。

“嗷呜!此时此刻!”阿狼大吼。他的衣袖撑裂开,令杰克联想起电视上因为受到伽玛射线感染而变身绿巨人浩克的大卫·班纳。阿狼踉跄着站起身,水花四溅,他的双眼射出橘sè光芒,蓝sè吊带裤被溪水浸湿成黑sè。阿狼如同抱着一只巨大宠物般将绵牛兜在xiōng前,绵牛的口鼻淌出水沫,翻白的眼珠直瞪天顶。

“阿狼!”杰克尖叫,“摩根来了!摩——”

“我的牲口!”阿狼吼回去,“嗷呜!嗷呜!上帝安排给我的牲口!杰克!不要——”

他的话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吞没,而撼动天地的雷声一时间掩盖了裂帛声的单tiáo频率。杰克几乎跟阿狼惊惶失措的牲口一样思绪纷乱,他仰头张望,平静无波的天际清澈澄蓝,只有数里外的远方安详地飘着几朵蓬松的白云。

雷声将阿狼的牲口吓得六神无主,它们亟欲逃跑,偏偏绵牛是种愚笨的生物,许多绵牛竟开始倒退着逆向撤离。它们在混乱中彼此推挤,被绊倒的牲口在水底下翻滚挣扎。杰克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凄惨的哀叫。阿狼大吼一声,放下原来要救的绵牛,气急败坏地涉水走向泥泞的对岸。

才走到一半,好几头绵牛撞上他,将他卷入水中,水面溅起细小的白sè水珠,四处飞射。杰克发现阿狼身陷险境,慌乱逃窜的牲口踩过阿狼,将他围困在水中。

杰克跳进溪里,原本干净的溪水已搅动成滚滚泥浆,他竭力在湍流中保持平衡,一步步往前推进。一头绵牛双眼发狂般地乱转,尖叫着冲过杰克身边,差点将他撞倒。溪水泼上杰克的脸,他急忙将眼里的wū水抹去。

而今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撕裂的巨响:唧唧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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