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和仇恨在我的心里沸腾,这样的心情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受到如此严重的痛苦、伤害和侮辱。所有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任何夸大。在我这个孩子的身上,一个第一次出现的、还没有经历过的、没有最后形成的感情,遭到了粗bào的触动,头一回体验到的芬芳馥郁的童贞羞涩,这么早地遭到揭露和斥责,第一次,也许是非常严肃的美好印象,遭到了嘲笑。当然,嘲笑我的人并不了解这许多,也没有预感到我的痛苦。一件我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琢磨而且迄今为止我不知为什么害怕去分析的隐私,在这里bào露了一半。我继续躺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心烦意乱,悲观绝望。我一会儿全身发烧,一会儿又冷得颤抖不停。使我感到痛苦的有两个问题:第一,今天早晨在树林里,这位捣蛋的金发女郎到底可能在我和m夫人之间发现了什么?其次,也就是第二个问题。我现在能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什么样的目光,去看m夫人的面庞,又不致于由于羞愧和绝望而在那一时刻当场死去。
院子里响起一阵少有的嘈杂声,最终把我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过来。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整个院子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马匹和忙乱的仆役。好像大家准备外出。有几位骑手已经骑在马背上。其余的客人则分别坐在各辆马车上……这时我才想起预定的出游。于是我开始感到不安,我聚jīng会神地观察,看看院子里有没有我骑的那匹小马,但是没有发现,这就是说,他们把我忘了。我忍不住跑步下楼,至于什么令人不快的会见,自己前不久所蒙受的耻辱,一概不去考虑了……
一个可怕的消息在等着我。这一次既没有给我安排骑的马,也没有在车上给我留个位子。所有的车和马都让人占了,我不得不让位于他人。
新的不幸使我感到震惊,我站在台阶上,悲伤地望着一长串轿式马车、两lún轻便马车、四lún轻便马车,所有这些车子里,都没有我容身的小小角落。我还望了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骑手,她们乘坐的骏马正在焦躁不安地等待出发。
有一个骑马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来迟了。大家只等他来就出发。他的那匹马正停在大门口,嚼着马勒,用蹄子刨地面,由于受到惊吓,时不时地浑身打战,而且不断竖起前蹄。两个马伕在小心谨慎地抓住马的缰绳,大家都在提心吊胆,站在离这匹马很远的地方。
事实上,确实发生了一件令人非常恼火的事,使我去不成了。除开新来的客人占满了车上所有的坐位和马匹之外,另外两匹供人骑的马病了,其中有一匹就是我的小马。不过为此而遭受苦难的,不止我一人。一位新来的客人,就是我已经提到过的那个白脸青年,也没有坐骑。为了消除不快,我们的男主人不得不采取极端措施,建议使用那匹没有驯服的、狂bào的公马,但为了免除良心上的谴责,他又补充说这匹马根本不能骑,如果能找到买主的话,早就该把这匹野马卖掉了。但是,那位受到提醒的客人却宣布,他的骑术不错,只要有马骑,骑什么马他是无所谓的,他无论如何也要骑。男主人当时没有吭气,但是我现在觉得,他的chún边似乎掠过一丝模棱两可的狡猾微笑。在等待那位吹嘘自己骑术高明的骑手时,他自己并没有上马,而是焦急不安地搓搓两手,时不时地朝门里望。某种类似的神情,甚至传给了两个牵马的马伕。他们看到自己在众人面前牵着这匹往往会无端致骑手于死命的烈马,感到无比的自豪,简直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们的眼睛里也透露着某种类似于他们老爷狡猾的嘲笑的神情,他们的眼睛由于正在等人而瞪得大大的,也在朝勇敢的骑手应该出现的门口张望。就是这匹马也好像和主人及两位马伕商量好了似的,表现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似乎感觉到了有几十双好奇的眼睛在看着它,似乎在大家面前,为自己的坏名声感到自豪,俨然像一个不可救药的风流浪子对自己的浪荡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样。似乎,它在向决心侵犯它的独立性的勇士进行挑战。
这位勇士终于出现了。他一见大家都在等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匆匆忙忙赶紧戴上手套。他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走下一级又一级台阶,直到他伸手去抓那匹等待已久的烈马鬃毛时,他才抬起两眼。但是,那匹烈马突然扬起前蹄,猛地一蹿,受惊的观众,高声喊叫,让他留神,把他弄得不知所措。这位年轻人往后一退,带着疑惑不解的心情望了望那匹野性十足的烈马。这时候,那匹马正在浑身乱颤,像一片被风吹着的落叶。它怒气冲冲地打着响鼻,凶恶地转动着一对充血的眼睛,时不时地蹲下后腿,抬起前蹄,好像要腾空而起,把两个马伕也一起带走。青年人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大约有分把钟。后来,由于有点慌乱,他的脸稍稍红了一下。他抬起眼睛,朝四周扫了一下,又朝那些吓得要死的女士们看了看。
“这匹马很不错!”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从各方面看,骑上它,一定会感到很愉快的,但是……但是,你们知道什么吗?不过,我是不打算骑它去了。”他自我们的主人说出了他的决定,脸上露出开朗、天真的微笑。这种微笑与他善良而聪明的脸庞,非常协tiáo。
“我仍然认为您是一名出sè的骑手,我向您发誓,”烈马的主人兴高采烈地对他说道,同时热情地,甚至怀着感激的心情握了握自己客人的手。“其所以感激,正是因为您一眼就看出了您在同一匹什么样的马打交道,”他十分认真地补充说道,“您相信我吗?我在骠骑兵里搞了二十三年,却蒙这匹烈马的关照,三次品尝了躺在地下的滋味,也就是说,我骑它多少次就摔下多少次,这个专吃粮草的家伙……坦克列德,我的朋友,这里没有合你心意的人,看来能骑你的某个伊里亚·穆罗麦茨1,现在正坐在卡拉恰罗夫村里等着你老掉牙呢。
好吧,把它牵走!它把大家已经吓得够呛啦!把它拉出来,完全是白费功夫!”他一边得意洋洋地搓手,一边这么作出总结。
必须指出的是,坦克列德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只是白白地吃掉了不少粮草。除此以外,老骠骑兵善于采购马匹的美名,也葬送在这匹毫无用处的野马手上。他以高得惊人的价钱买回了这匹外表看来漂亮,其实任何人也不能骑的废物……现在他毕竟高兴起来了,因为他的坦克列德没有丧失自己的特点,又摔下一个骑手,从而给自己又戴上了新的、无法驯服的桂冠。
“怎么,您不去啦?”金发姑娘大声叫道,她是一定要她1俄罗斯壮士歌中的英雄。
的cav-aleirservant这次同她一起去的,“难道您害怕了吗?”
“大概是这样吧!”青年人作了回答。
“您是说真的吗?”
“您听我说,难道您希望我粉身碎骨吗?”
“那您就快些坐到我的马上来,您别怕,它很温和。我们不会耽搁,很快就会有人来换马鞍的。我想试试您的那匹马,不可能坦克列德总是那么没有礼貌吧!”
说到做到!这位顽皮的女郎从马鞍上跳了下来,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如果您以为它会让您把您的那个不合适的马鞍架到它的背上,那您就对坦克烈德太不了解了!再说我也不会让您粉身碎骨,要不然,那就真惨啦!”我们的主人说道。他此刻从内心里感到洋洋得意。按照他往日的习惯,他装腔作势地发表了一大通本来有点装腔作势的慷慨激昂的话来,他的语言甚至有点粗鲁,但照他的意见,却可以把一个心地善良的老骠骑兵介绍出来,特别会赢得女士们的欢心。这是他的一个美丽的幻想,也是他心爱的。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一套手法。
“喂,你,爱哭的小娃娃,不想试一试吗?你不是很想去吗?”勇敢的女骑手一发现我,就指着坦克列德逗我,说道。
其实她这样说话,目的无非是:既然已经白白地跳下马来,决不能空手而归;既然我一时不慎,被她撞见,她不说几句讽刺话,是不会放过我的。
“你大概不是那样的……唉,怎么说呢?你是一位著名的英雄,认为胆小怕死是可耻的,特别是在大家都看着你的时候,漂亮的小侍从,”她迅速瞟了一眼m夫人,补充说道,夫人的车子离台阶最近。
当这位长相俊美的女骑手走到我们身边,打算骑上坦克列德的时候,仇恨和报复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但是我说不出在这个跳皮鬼突然向我发起挑战时,我心里是什么感觉。
当我看到她向m夫人投过去目光时,我感到两眼发黑。刹那间,我的头脑里形成了一个想法……是的,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像火药冒出的火花。也许由于感情过于冲动,我这时突然鼓足勇气,满腔怒火,真想一下子把所有与我为敌的人通通杀死,向他们算清总帐,从而当众表明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是出现了奇迹吧,就在这一煞那间,有人教我学好了中世纪史,而在此以前,我对这段历史是一无所知的。于是在我晕眩的头脑里闪现出了跑马比武、骑士、英雄、美女、光荣和胜利者的形象;听到了宫廷传令官的喇叭声、佩剑碰击的铿锵声、和人群发出的叫喊声欢呼声,在所有这些声音中,可以听到一颗受惊的心发出的怯生生的叫喊,抚慰着一个高傲的灵魂,它比胜利和荣誉还要甜蜜。我不知道我的脑袋里是否在当时就产生了这些非非之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对将来必然要出现的非非之想的一种预感。不过,我只是觉得,我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我的心已经跳出xiōng腔,它在抖动,我自己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纵身一跃,跳下台阶,出现在坦克列德的身旁的。
“您以为我害怕吗?”我大胆而骄傲地大叫一声,兴奋得两眼发黑,激动得喘不过气来,满脸胀得通红,两行热泪,沿着面颊直往下流。“那您就走着瞧吧!”大家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阻止我以前,我就一把抓住坦克列德的鬃毛,一脚踩进马镫,但在这一煞那间,坦克列德已经竖起前蹄,头一晃,一个强有力的跳跃,从两个吓呆了的马伕手中挣脱出来,像旋风一样,腾空飞起,只听见人们发出一阵惊呼狂叫。
天知道我是怎么在飞行中把另一只脚chā进马镫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抓紧缰绳的。坦克列德驮着我跨过栅栏门,猛地向右一转,慌不择路地沿着栅栏胡乱跑去。直到这一煞那间,我才听清身后五十来个人的喊叫声,这喊声在我激动不已的心里,激起了心满意足的自豪感,使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儿童时代的这一疯狂的时刻。我的全部血yè都已涌到了我的头部,冲昏了我的头脑,湮没和压住了我的恐惧心理。我已忘乎所以,确实的,我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事简直就是骑士的行为!
不过,我的骑士行为从开始到结束,最多不过一眨眼功夫,要不然,我这个骑士就糟糕了。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是怎么得救的。骑马嘛,我倒是会一点,以前学过。不过我的那匹小马,与其说它是一匹供人骑的马,还不如说它是一头绵羊恰当。当然,只要坦克列德有时间甩我,我肯定就会从它背上摔下来的。但是,它刚刚跑出五十来步,突然被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吓坏了,吓得它往后一闪。它飞身转弯,但用力太猛,结果正像俗话所说的,把脑袋转晕了,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我怎么没有从鞍子上摔出来,像皮球一样,被摔出三四俄丈1,摔得粉身碎骨,坦克列德也没有因为这一急转弯1一俄丈等于.米。
而扭断腿脚。它朝大门口奔去,疯狂地摇晃着脑袋,竖起耳朵,东窜西跳,好像醉疯了似的,扬起前蹄,在空中乱踢,每次跳跃都想把我从它的背上甩下来,好像有一只老虎跳上了它的背部,正在用牙齿和爪子抓它、咬它的肉。再过一眨眼功夫,我就要被甩飞出去了,眼看着我就要坠下马来,但已经有好几个骑手飞来救我。其中的两个在田野里截住了道路,另两名骑手靠近了我们,用自己马的一侧从两方面夹住坦克列德,差点压坏了我的脚。这时候,这两名骑手已经牵住了马缰。几秒钟以后,我们出现在台阶旁。
我被扶下马来,面sè苍白,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全身瑟瑟发抖,好像被风吹着的一颗小草,坦克列德也是一样,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全身往后缩,好像把蹄子chā进了地里,通红的鼻孔里,冒着烟雾,沉重地喷出一口口火焰般的热气,浑身微微颤抖,好像一片树叶子,似乎我这个小孩子大胆的行动,没有受到惩罚,它觉得受到了侮辱,因而感到非常恼火,所以它直愣愣地呆在那里。这时候,在我的周围响起了慌乱、惊讶和惊恐的叫喊声。
就在这一时刻,我迷惘的目光和m夫人的目光相遇了。
她惊慌失措,脸sè惨白(我无法忘却这一刹那)。刹那间,我脸上泛起红晕,很快就满脸通红,全身发烫,像着了火似的,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我自己的感觉弄得我又是难堪,又是惊恐,羞怯地垂下两眼望着地面。但是,我的目光被人发觉出来了,被人发现了,偷偷地发现了。所有的眼睛都转向m夫人,大家的注目弄得她措手不及,她突然像个孩子,在一种天真的、不自在的感觉影响下,脸庞红了起来,于是竭力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脸红,虽然很不成功……
如果从旁边一看,当然这一切都是很可笑的。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个非常yòu稚可笑而又出人意外的行动,使我摆脱了众人的嘲笑,而且使我的冒险行为蒙上了一层特殊的sè彩。整个慌乱的罪魁祸首,迄今为此都是我不可tiáo和的敌人,经常戏弄我的那位漂亮女郎,突然朝我扑过来,抱着我亲吻。当我麻着胆子,接受她的挑战,并且在望了m夫人一眼之后,把她扔过来的一只手套,举了起来。这时候,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我骑上坦克列德飞驰的时候,她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差点没被吓死。现在呢,一切均已结束,特别是她和其他人一起,发现了我投向m夫人的目光,我的尴尬,我突然的脸红;最后,根据她那轻狂头脑里浪漫主义的情绪,她已经成功地给这一瞬间赋予了某种新的、隐秘的、难以言传的思想。现在,在所有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之后,她为我的“骑士行为”,欣喜若狂,居然向我扑过来,把我紧紧地搂在她的怀里。她十分感动,为我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高兴。一分钟过后,她当着聚集在我们两人身旁的众人的面,抬起一张最为天真、极其严肃,上面闪动着两小颗晶莹透亮的泪珠的小脸蛋,用大家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严肃、庄重的声音,指着我轻轻地说道:“maisc’esttresserieuc,messieursneriezpas!
1”却没有发觉,大家正站在她的面前,被她迷住了,正在聚jīng会神地欣赏她那喜不自胜的神情。她的这些出人意外的迅速动作,这张严肃1法语,意思是:“这很严肃,先生们,请别笑!”
的面孔,这种纯朴的天真,她那永远微笑着的小眼睛上挂着的、至今无人怀疑会流出的真诚的眼泪,所有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在她的身上,简直是无人料到的奇迹,使所有站在她面前的人,好像触了电似的,受到她快迅的目光、火热的言语和手势的感染。似乎谁也不能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害怕在这罕有的时刻,错过她感人的面部表情。连我们的男主人,也脸庞红得像一朵郁金香花,据说,似乎有人听到过,他后来承认,使他感到“羞愧的”是,他几乎爱上这位漂亮的女客人,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唔,好啦,在这以后,我便自然而然地成了骑士、英雄。
“德洛热,托冈堡!”
1掌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这才是未来的一代!”男主人补了这么一句。
“他得去,他一定要与我们一起去!”美人儿喊叫起来,“我们应该给他找个位子,一定要找到一个位子。他就同我坐在一起,坐到我的膝盖上……啊,不,不,我说错了!”她哈哈大笑以后,赶紧纠正自己的说法,因为她一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笑声。但是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又亲切地抚摸我的手,想方设法竭力对我表示亲切,免得惹我生气。
“一定,一定!”好几个声音接着说道,“他应该去,他已1这是德国著名诗人席勒笔下的骑士、英雄,前一个见之于《手套》,后一个出于同名叙事诗《托冈堡》。
经为自己赢得了坐位。”一眨眼功夫问题就解决了。所有的青年人都纷纷要那个介绍我认识金发女郎的老处女留在家里,把她的位子让给我,她虽然感到很恼火,却不得不表示同意,表面上装出微笑的面容,内心里却气得咬牙切齿。她的庇护者(她经常在庇护者的身边活动),我过去的敌人,前不久结交的朋友,已经骑在那匹头脑清醒、善于奔跑的马背上,她一边哈哈大笑,像个孩子,一边大声说她很羡慕老处女,自己也很想和她一起留下来,因为马上就会有雨,我们大家都会被淋得浑身湿透的。
金发女郎即将下雨的预言,确实很准。一个小时以后,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我们的郊游便泡汤了。我们不得不在乡下的茅舍里一连等待若干小时。雨后归来,浑身湿漉漉的,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我开始有点打寒颤。就在我刚要坐车回家时,m夫人走到我跟前,发现我只穿一件小茄克,而且露着颈脖子,不禁大吃一惊。我回答说没来得及带雨衣。她拿出一枚别针,把我的衬衫翻领竖起来别住,又从她自己的颈脖上面解下一块大红的薄纱巾,包住我的颈项,免得我的喉咙受凉。她的动作非常匆忙,我甚至没来得及向她表示感谢。
我们回到家里,在一间小客厅里,发现m夫人和金发女郎以及那个白脸青年坐在一起。这位白脸青年人今天由于害怕骑坦克列德,反而获得了骑手的美名。我是去向m夫人表示感谢并交还大红薄纱巾的。但是现在,在完成了我的全部冒险行为之后,似乎觉得良心上有点羞愧,我想赶快跑到楼上,在那里认真全盘思考一番,然后作出判断。我获得了许多许多印象,交还头巾时,我照例满脸通红,红到了耳朵根子边。
“我敢打赌,他本来是很想把头巾留在身边的,”那个青年人笑着说道,“根据他的眼神来看,他很舍不得和您的头巾分手。”
“对了,正是这样!”金发女郎赶紧接着说道,“这家伙!
哎呀!……”她带着明显的懊丧心情说道,并摇了摇头,但在m夫人严肃的目光面前,她及时收住了话头。她不想把玩笑开得太过分。
我很快就走开了。
“喂,你这人真是!”顽皮的女郎在另一间房里赶上我,友好地握着我的两只手说道,“既然你那么想要,你完全可以不把那块头巾交还给她嘛。你说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就完了吗?你这人真是!这种事都不会干!真可笑!”
接着她马上用一个指头轻轻地敲敲我的下巴颏,笑得我满脸通红,红得像朵罂粟花。
“现在我是不是你的朋友,到底是还是不是?我们之间的敌对完了吗?完了还是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