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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过了巫峡,就是白帝。

隐约能见到巫峡影子时,张裔看看身后安静的江水,轻轻舒了口气。“追不上了……”张裔想。突然他感到船停了,脱口问:“怎么?”抬头一看,再不必船夫答腔:不远处,排开一字楼船,全是东吴军用,为首一艘上挂锦帆,绣着个蔚蓝的“陆”字。张裔捏住船杆,捏到指节“格格”地响。

“老爷,您没吃官司吧?”船夫发慌了。

“往前。”张裔说。

“老爷……?”

“往前去!”张裔一把夺过桨,刚划了一下,就被船夫们手忙脚乱地抱住。

这时楼船徐徐靠近,停在小舟边;没有一个人下船,张裔惊讶地看见船舷上站着个白衣男子,眉目含笑、饶有兴味地俯望着自己。

“是张裔张君嗣么?”男子问。

“不错!”张裔豁出去了。

“名不虚传。”男子笑道,“君嗣请吧,孔明正在东川视察,十日内必可相见。见到他后,请代为致意。”他一扬手,楼船让出了水路。

船夫们迟疑着不敢上前。

“请。”男子又说。

张裔推开船夫,奋力将小舟划过船队,这才高声问:“江陵侯吗?”

“正是,在下江东陆逊。”

回答声顺风而来,飘散在亮澄澄的阳光下。

等潘璋赶上时,张裔已入永安界数十里。潘璋仗着胆大,竟也追入永安。“能将张裔抓回去,大王定有重赏。”他是这样想的,不过,当他看到张裔踉跄着奔到某个人身旁、膝盖一软几乎跌倒时,他才想:自己太冒失了。冷汗顺着脊梁流下来。“不要给孔明知道,千万别令他笑话孤言而无信!”孙权叮嘱过,但现在……潘璋看看几十步远处,那个羽扇纶巾、一身丞相服饰的男子,看到他腰上挂着金鱼佩,甚至他笑吟吟的眉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潘璋想:完了、完了。

王连、费祎一左一右站在诸葛亮身边,笑容可掬。

“辛苦了。”诸葛亮拉起张裔,笑着对潘璋说,“有劳吴王远送。”

“不辛苦……”潘璋尴尬地拱手。

“请转告吴王,下次亮将派此人出使江东,想必他更合吴王脾气。”诸葛亮朝左面一看,费祎上前两步,嬉皮笑脸地一礼:“黄门侍郎费文伟,没有张裔漂亮,戏谑之才却胜过他。”

“是、是!”

“要亮派人送足下归去吗?”

“不,不用……”

潘璋转身时,听到身后一阵大笑。他悄悄回头看,见诸葛亮正微笑着蹙起眉,用手背拍了费祎、王连一人一下。

“哪那么好笑?”诸葛亮笑道。

费祎捧着肚子说:“遵命……不笑了。”

“但真的很好笑……哈哈!”王连揉着腮帮子,推推费祎又道,“好啦,哈哈……文伟你吓着玉人了!”

确实,张裔看到这两个孩子般没头没脑、跟在诸葛亮身边的男子,没能立即适应过来。他将目光落到诸葛亮身上,出于礼貌,没有直接看丞相的脸,而是凝望着那一尘不染的衣衫、鞋袜,心道:回来了,真回来了。

“王连,字文仪,丞相府长史。”诸葛亮介绍说。

长史?张裔一惊,那是与丞相最亲近的官职。

“久仰!”张裔客套道。

“不敢当!”王连笑问,“听说君嗣把三十八岁以后许给了孙权?”

“哦。”

“为什么是三十八?”费祎很好奇。

“赵直说我活不过那一年。”张裔很简洁地说。

“不……”费祎刚开口,诸葛亮便拦住他道:

“好啦!走,安排一下去蜀郡。”

“丞相正在考较官员,听说君嗣归来,便改换行程,先来白帝看看李(严)大人;而今接到你了,”王连正解释,转念一想,问,“丞相,要安排车马送君嗣回都么?”

诸葛亮看看张裔,笑问:“有力气陪到蜀郡吗?”

“有的。”张裔马上说。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诸葛亮说。

此番前往蜀郡,有很明确的目的。传言那儿的督军从事何祗为人轻率、放纵,好sè、贪吃、更重要的,是玩忽职守,名义上管着刑事,却从不抓贼、不拿盗,即使是关在狱里的盗贼,他也懒得审。对一般的毛病,诸葛亮能宽容的都宽容了,可一旦“玩忽职守”,他就绝不会放过。“国家那么大,朝廷看在百姓们眼里,就是一个个地方官员。地方官残酷,百姓就会说国君残酷;地方官贪婪,百姓就会说国君贪婪。”诸葛亮颁布教令说,“所以,发现不良官吏,无论是否出生名门,都要立即免职,以儆效尤。”

“小何要惨喽!”一路上,王连幸灾乐祸的。

“明春锦税翻不了倍,我保证你比他更惨。”费祎一手摩挲着骰子,一手文不加点地处理文卷,口里问,“没错吧,丞相?”

诸葛亮看看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王连,淡淡笑道:“没错。”

——费祎、王连是对“活宝”,这正是诸葛亮带二人出来的缘故。既能令旅途有滋有味,也不至留他俩在成都“作jiān犯科”。比起王连,显然蒋琬更适合留守,宫廷里,董允也能很好地劝导君王向善。

只苦了张裔。他整日被唧唧喳喳的笑声包围,被嘻嘻哈哈的tiáo侃环绕,想安静一刻也难。他想不到为什么王、费竟敢如此!面对丞相,难道不失礼吗?也想不到诸葛亮怎能不生气?非但不生气,王连偶然闷闷地说弄不够钱时,诸葛亮还会很鼓励地说:“文仪讲个笑话来听?”这一句,就能将王连一脸的乌云都吹散,使他又兴高采烈地陷入了以“从前……”开头的、低俗的故事中。

“再不到蜀郡就要疯了。”张裔想。

好在蜀郡到了。

是日落后到的,一行人没有直接去官衙,在馆驿里住了一夜。

“馆驿太破了,该修一修,拨点钱。”第二天,诸葛亮一起身就说。

王连揉着惺忪睡眼,“哦”了声。

“何祗在哪里?”诸葛亮边穿衣边问。

费祎顺口说:“是我就在赌坊。”

“或许还没睡醒吧?”张裔瞥了眼王连,说。

王连摆摆手:“不,在狱里批案……”说到这,他猛将手掩着口,眼珠“骨碌碌”转了两下,“这……我猜……”

“我知道你将我来的消息趁夜告诉何祗了。”诸葛亮瞪了王连一眼,“好,我就给他一夜。怎样?他上任三个月,三个月的事,一夜能批完了?”听到诸葛亮用的是“我”字,王连松了口气,假若要办自己的罪,他至少会称“孤”。是以,王连一声不吭地领受斥责,被问到时,就小声回答一句:

“不晓得。”

“带路!”诸葛亮严厉地说。

王连将诸葛亮、费祎、张裔带入了cháo湿漏水的蜀郡狱,大白天这里光线却很暗。“修缮监狱也是督军从事的职责。”诸葛亮拨开王连递过来搀扶他的手。“是、是,会拨钱来。”王连忙说。一旁,费祎捂着嘴笑了。他一笑,诸葛亮目光就追上了:“真那么好笑?”“不好笑。”费祎绷住chún角,瞪大眼睛说。

四个人深深浅浅地走了一炷香工夫,才看到几尺开外摆了张矮几,几上铁烛台生着斑斑锈迹,被一层层蜡油覆盖。一支白烛烧得只剩拇指长,旁边叠了半人高的宗卷。有个胖子正趴在几上睡觉,乍一看,就像一座小山,呼噜连天,庞大的肚子挤在案下,随着他一呼一吸,几面被顶得颤巍巍的,烛台也在“咯咯吱吱”地摇晃。

“这就是……?”张裔皱起眉。

“是呀,是何君肃。”王连苦笑道,“人胖、人胖……”一边上前推他。

诸葛亮看了看费祎,费祎一把拉开王连,冲“小山”大叫道:

“何君肃,完事啦?”

“完了!”“小山”回答一声,竟又重重地“呼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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