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断垣残壁。据说这里还曾有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古代大教堂,但在1942年德寇大兵压境时炸掉了。60年代以前,旧城的很大一部分由中央广场和上市场占用,这里曾是全边疆区和邻近各州农产品的集散地。
从市中心往下,也就是往东,是一条宽阔的大街,大街尽头,是昔日城堡大门所在之处,叫做梯弗利斯大门。通往梯弗利斯的大门……最后,还有一处容易记住的当地”名胜”——师范学院楼前的大水洼。总之,简直就是果戈里笔下的省城图画。
厄尔布鲁斯旅馆的旁边是下市场。其泥泞不堪和蔬菜水果之便宜,均令人大吃一惊。几个戈比就可以买到一大堆番茄。不过我花钱都很节省,省下来派别的用场:必须在赖莎?马克西莫夫娜抵达之前随便租个什么住房。
我从8月5日起在边疆区检察院开始见习。每天晚上满城里四处找住房。一天两天过去了,先后看了几十处住房,却每次都不成功。最后单位的同事建议去找经纪人。检察院和民警局同他们进行着殊死的斗争,将他们登记在册。给了我一个老牌女经纪人的住址,是伊帕托夫街26号(如此”重要” 的材料记得很牢)。我去了,她当下就明白我不是来”斗争”,而是来求助的。她收了我50卢布,给了三处房的地址。其中的一处(在喀山大街)就成了我们未来几年的住处。
这里住着一对讨人喜欢、颇有教养的退休教师,还有他们的女儿女婿——柳芭和沃洛佳。后来又添了个孙子,叫阿纳托利。房东给了我们一间见二平米的小屋,其中炉子就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从三个不大的窗户望出去,是个非常美丽的古色古香的花园。不错,窗户关起来很费劲,它们全都歪斜了。家具就是一张又长又窄的铁床,那网状床垫中间几乎已经耷拉到了地上。而且整个房间已多年无人收拾,可是就凭我那点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与房东讲好了每月房租250卢布(按1961年以前的币值)。至于木柴、煤炭、煤油,都得自己操心。我把那个虽说是”慢件”、却也平安到达的大木箱放在房间中央,既当桌子,又作书架。自己做了挂衣架。在赖莎?马克西莫夫娜临来之前买了两把椅子。置办家具到此为止。
与检察院一刀两断
苏联检察院工作人员所表现出来的毫不客气、对我家庭情况的漠不关心以及我分配的整个经过,无不使我对是否搞专业工作颇为犹豫。在斯塔夫罗波尔的见习也并未改变我的想法。于是我决定与检察院一刀两断。
我与共青团边疆区委进行了接触。在这里遇见了以前的熟人。我谈了自己的想法。莫斯科大学的校徽以及关于我在法律系社会活动情况的介绍看来是起了作用。几天后我被请去与边疆区团委第一书记维克托?米罗年科谈话。我们见面认识,彼此交谈,我接受了调到区团委工作的建议,是去担任宣传鼓动部副部长。
似乎一切顺利。但只是乍一看来如此。作为年轻专家,我必须到所分配的地方报到并从事委派给我的工作。现在必须把边疆区检察院的事情办妥。好在米罗年科就我调到共青团工作问题已征得边疆区党委的同意。不过我决定不绕开边疆区检察官,一再要求与他谈话。检察官瓦西里?尼古拉耶维奇?佩图霍夫威信很高,大家都认为他很有主见、坚持原则。后来我在共青团工作时,不止一次地确信此言不谬。
”您有权决定是否放我走。不过我请求您满足我的愿望,”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关于这次谈话,我当天在给赖莎?马克西莫夫娜的信中写道:”今天与边疆区检察长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不愉快的谈话。”次日又在下一封信中写道:”他们今天又同我谈了一次,在挨着个儿把我大骂一通之后,同意我调到区团委去。”
数十年后,我于80年代收到佩图霍夫亲笔题赠的两本书和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今天,我怀着极其满意的心情想到,当时没有阻挡您的生活道路是做对了。”但这都是后话了,而当时与佩图霍夫谈话之后毕竟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在共青团
在经历了战争和恢复的严峻时期之后的50年代,共青团内还保留着年轻人的朝气、活跃的同志关系精神。共青团的全部工作都是靠热情来完成,即使最简单的事情也不易办到。
我开始了在边疆区区团委的工作,我努力做到尽快熟悉工作,弄清我的新职责,跑跑各地的团组织。我开始定期深人斯塔夫罗波尔的各区。路程远的地方需坐火车或者搭乘顺路的汽车,在区里就多是步行。第一次发工资(发到手840卢布)就得去买一双充革布长筒靴,在我们这个泥泞不堪的地方穿别的鞋根本不行。
当时出差,伙食问题更难解决。成天在路上走,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可是找不到地方吃饭,什么小吃店、咖啡馆、食堂、小卖部,统统没有。哪位同事或者村民可怜你,让你到他家去款待一番,来上一杯奶、一块面包就很不错。要是到哪个当地领导家中去做客,那就算得上一件大事了。
过夜也是个大问题。除非是区中心,大部分村镇都没有旅馆或者客店。这时共青团的朋友帮了大忙:要么把你安排到哪个”玛尼亚大婶”家,要么接回自己家去住。
每次下去都会认识愈来愈多的人,都会有一些新的发现。了解人,在生活的自然状态下了解生活,对我说来这是最主要的。
最初下去时,有一次我来到边疆区东南部沃伦措沃一亚历山德罗夫区的苦山沟村。成天都在修配厂、牧场和生产队度过,情况触目惊心,贫困破败到了极点。晚上久久坐在集体农庄管委会,设法弄清那没完没了的问题。许多事情如今已想不起来,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下面这个情景印象很深。有一天我和团组织书记决定到最远的畜牧场去,看一看在那里工作的青年。我们在无法通行的泥泞中艰难跋涉。在某一刻,我们好不容易走完一段上坡路后,来到一个小山冈,停下脚步。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图画确实离奇。村庄坐落在下面的山谷之中,绵延近20公里,苦山沟河从它的两侧流过。极目所见,是凌乱不堪的低矮土屋,炊烟镣绕,黑色篱笆曲曲弯弯
在这些简陋的土屋里,有着自己的生活。然而小街(如果可以这样称呼它们的话)上空无一人。仿佛瘟疫横扫了村庄,仿佛这些土屋小天地之间并无任何接触和联系。只有狗吠声此起彼伏。于是我想到,难怪年轻人都纷纷逃离这个被上帝遗忘的村庄。他们是在逃离被遗忘的处境,逃离恐惧不安的感觉,他们是害怕在这里被活活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