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紫穗首先溜了过去,接着是王映淮,再是青黛。而宋女们那边,扰扰攘攘,犹自乱成一团。金兵们忙着推搡着、吆喝着。
辎重车后的三人,猫着腰,无声快速地借着装满书籍的辎重车辆的掩护,依次迅疾地闪入了林草丛中。
战事仍在激烈地继续,喊杀声、金戈声和宋女们惊惶的哭喊声混成一片。留守的金兵终于把吓坏的宋女集中在一处,然后在外围围成一圈警戒。
林草簌簌,正是春日草长时。逃命的三人顾不得贪恋春色,慌慌张张地行进在没有路径的山林间,方向也没个选择,只想着能跑多远就多远。终于,喊杀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一迳没命般疾走,约摸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三人都累得汗水涔涔。
王映淮首先吃不消,臂伤未愈,又如此匆忙逃命,伤处就牵筋动骨般疼痛起来。
“娘娘!”两个宫女急忙扶住她,在地上坐下。
王映淮推测道:“山寨军看来为数不众,战事大概不会持续太久,然后金兵便能察觉我们不见了。最好的景况是,我们无关紧要,走便走了;但是我想,完颜宗陟恐怕……”
“那贼子无一日不在打娘娘的主意,定是放娘娘不过!”青黛道。
王映淮苦笑,“都是我拖累了两位妹妹,若是你们自己逃命,也不至如此!”
“娘娘说哪里话!”紫穗道,“没有娘娘,我们还不知怎么逃呢!”
“娘娘莫想得太多,眼下我们且先过了这关再说。战事结束,金兵找将来怎么办?”青黛问道。凭她们的脚力,定是比不过金兵的。
王映淮四下环顾,然后,指定前方林间一棵大树,决定道:“我们上树暂避!”那棵树尺径适度,并不是林间所有树中最粗壮茂盛者,而且杂处在树木间,并不显眼,应该是最好的隐蔽处所。
“可是,我不会爬树!”紫穗叫道。
“我也不会!”王映淮道,“但是现在必须会!”望向青黛。青黛来自农家,或者曾经爬过树。
果然,青黛道:“我会一些。”虽然那还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但如今情形,也只能指望她了!青黛在树上试了两次,凭着记忆的要领,成功地爬了上去。然后,立即着手训练紫穗。也不知是拜天资所赐,还是求生本能使然,紫穗虽跌得惨痛,但并未花多少工夫就学会了。
然后,王映淮细心地清除了树下杂沓的痕迹,在两人的帮助下,终于爬了上去。
在树上呆了多时,金兵果然找来。当金兵从树林间经过,用尖枪在林草丛中翻拨戳刺时,三人大气也不敢出,当日躲在废屋床下的感觉又重来一次!所有的不同,只不过这次是在树上!
金兵搜寻未果,很快又向前方寻去。
三人不敢下树,直到搜寻的金兵返程而去良久,方才下得地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又开始奔逃的行程。
“呀!”王映淮忽然脚下一绊,就要倒下。青黛眼疾手快,急忙来扶。可是,仍是“嘶”的一声,王映淮被树枝扯破了衣袖,枝上牵挂下一小缕碎布。
“娘娘,要不要歇一歇?”紫穗问道。终于逃脱的感觉真是豁然开朗啊,这山间微风习习,满是明媚的气息,“青春做伴好还乡”,她都想放声一歌了。
“不用!”王映淮道,“我们还没走远,现在还不能说就安全。”
微风拂动着仍挂在枝上的那缕碎布,王映淮不禁心中一动碎布挂在这里,若是完颜宗陟亲自找来,必会发觉!她伸手想取下,可转念又一想,微微一笑,收回了手。
“娘娘,为什么不取?这会被他发现的!”青黛叫道。
王映淮笑而不语。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完颜宗陟带着亲兵追至此处。
一个亲兵眼尖地发现了树枝上的碎布,叫道:“将军!这里有一缕碎布!”
完颜宗陟快速过来审视,从碎布的痕迹来看,显然是从行人衣衫上挂下来的,其上缕缕逸出的丝头,长短不一、粗细不等,撕扯十分自然,而根据斜拉的方向,行人应该是向南走了!然而,这么明显地挂破了衣衫,王映淮难道会毫无所觉吗?肯定不会!她应该把这种暴露行踪的东西一一清除才是!但是现在,她把它留下了,她一定是刻意留下的!还这样精心地伪装成仿佛是无意间留下的样子,伪装得这么自然!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误导他,让他认定她向南而去了!再者,他知道,她一心南去,那么在逃亡之时,她必然会选择一个“安全”的方向,而所谓最“安全”的地方,恰恰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所以,她一定不是向南去!
狡猾的小狐狸!他嘴角露出笑意,下令道:“向北搜!”
* * *
黄昏渐近,山野中轻轻的雾霭悄悄弥漫开来。
“日头快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