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微变,却笑一下,望着那高堂彩楼问道:“空山罄谷之中,黄金万两;秋水蒹葭之外,有美一人,试问夫君当此,可心动否?”
“空山罄谷之中,充饥果腹为首要,黄金万两,既不能衣,又不能食,要之何用?至于这‘秋水蒹葭之外’么,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呃……你知道,对于美女,天下男子都不免……”钟离瑨颇有些为难地沉吟着。
王映淮脸色为之一沉。
钟离瑨促狭一笑,凑到她耳边,悄声问道:“只是在下尚有一疑,敢问足下,除却我家娘子,难道世间还有美女吗?”
可恶!他在捉弄她!王映淮故意道:“若是有呢?”
“嗯!”钟离瑨仍在装模作样,“确有可能!因为,眼前就有一个!”
她终于忍不住,笑着捏拳捶了他一下。
钟离瑨抓住她的手,调笑道:“娘子自命贤德,没想到也会有拈酸呷醋之时!”
“我才没有!”她声明。
“哦,那是我眼花了。”他从善如流,“我就说,我家娘子分明是粉脸盈然,何时竟会变成黑脸了呢?”
“可恶!”她恼羞成怒地不停捶打他以泄恨。
钟离瑨含笑任她捶打,非但不疼,反而麻酥酥的舒服得紧。
“前面可是拙玉么?”一个带笑的声音问道。
钟离瑨转头去看,原来是同僚,也是在应募磁州时认识的朋友。“士杰,振声,巧遇了。”他拱手为礼。
先前问话那人虽朝着拙玉拱手,却面对着王映淮,好奇地问道:“这位,莫非就是钟离娘子了?”
“正是。”王映淮敛衽为礼,“妾身吴氏见过两位将军。”
“吴夫人少礼!”那人忙道,“在下许凭,这位是裴铎。早前就听说拙玉将娘子接了来,我说上门拜望,拙玉含糊其词,说什么不见也罢。直到今日见到夫人,方知其中端的。原来夫人如此雅丽绝伦,着实令许某眼前一亮啊!”
钟离瑨笑擂他一拳,“你这浪子!有哪日眼前不亮的?我家娘子,莫打主意!”
“岂敢岂敢!”许凭笑道,“吴夫人安然无虞!拙玉放心!许某虽则游戏花丛,然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只是,拙玉啊,我劝你,千万将娘子藏得紧些,莫教‘花花太岁’瞧见了!”那“花花太岁”可是这登州城中欺男霸女的祖宗呢。
钟离瑨笑一笑,娘子一贯深居简出,难得上街一回,未必就碰上“花花太岁”;何况,他的娘子,可不是一般人等想抢便抢得了的。他转看向一直不语的裴铎,问道:“振声今日也有心情出来走走了?”
裴铎看了许凭一眼。
许凭道:“他哪日也没心情!今日若非我拖了他出来,只怕他连闷死家中也无人得知!”
钟离瑨拍拍裴铎,劝道:“振声,凡事但往开处想些吧。”裴铎爱妻在汴京失陷后落入金人手中,时裴铎外任磁州内漳县知县,欲救不能,追悔莫及。原本洒脱戏谑的一个人,从此竟变得落落寡欢起来。
裴铎笑笑,“我很好。”
许凭叹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模样,看了教人生气!你那娘子,我看是凶多吉少……”
“士杰!”钟离瑨制止他再说下去。
“总要有人点醒他吧!”许凭道,“劝过多少次了!也要管用才行啊。金人奸淫成性,女子一旦沦落金营,还能有什么结果?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名节丧尽!裴娘子即便归来,难道你还能再容纳她吗?”
王映淮心中长叹,这就是所有宋人对沦落金营的女子共同的看法!“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名节丧尽”!即便南归,又哪里还有她们的立锥之地啊?
钟离瑨揽过妻子,冷然对许凭道:“许兄,请少说两句!”
许凭一愕,讶然道:“我说错了吗?我说裴娘子,拙玉你气的什么?”
“金营中事,你我均未曾亲见,岂能妄自揣度?”钟离瑨道。
“啊?”许凭见其他三人都冷下脸,识趣地闭上了嘴。
其时,正走到太白醉酒楼前,楼上似乎高朋满座,喧哗扰攘不绝。又有两人来到楼前,见到三位同僚,便邀他们一道上去同饮。三人问及缘由,原来是钱虞候终于寻回失散的妻儿,欣喜之下,设宴庆贺。风闻的同僚们都跑来凑热闹,白吃白喝谁人不愿?
许凭拉了两人就要进楼去。钟离瑨却不动。许凭知他担心娘子,劝道:“你便贺他一回就好!一杯酒的功夫,不会有事!钱虞候可是卢都管身边红人,场面上的事,多少还是要做上一些!”
王映淮闻言,对丈夫道:“官人但去无妨!我在楼下相候。这里人来人往的,不会有事!”
钟离瑨看看市集,确实众目睽睽,心下稍安,吩咐挽翠扶好夫人,临去对娘子道:“不消一刻,我去去就来!”
王映淮含笑点头。他这才被许凭拉进楼去。
酒楼门口出出入入的人,见到一位轻纱遮面的妙龄女子,都少不得多投注一眼。王映淮皱着眉,四下环顾,见不远处槐树下行人不多,便领了挽翠向树下走去。
* * *
“衙内!看那边树下有一美人。”一个眼尖的家丁叫道。
衙内顺着家丁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一个美人!由一个小丫环护持着,不时向酒楼张望,似乎正在等人。那美人儿一身蓝衫,身段娇纤玲珑可人,仪态端庄显见是良家妇女。只可惜轻纱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