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住户从陈清平来到平城这几年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批,租房的人员流动大,既然谁也不认识谁,她并不想多说,也不想他人觊觎自己的生活,于是迅速闪身进了房间。
推门进去,干燥的混杂着尘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许久未通过风,小小的房间里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腌臜气味,让人觉得心口发闷。
她走到窗前推开那嘎吱作响的老式窗户,然后捡起地上的水瓶给窗台上几乎干瘪的仙人掌浇了水,拿起门后的拖把简单擦了擦地面,这才觉得自己呼吸已经顺畅。
她并不像陆南山有诸多的洁癖,于是掀开盖在床铺上的床单,脱鞋躺下,一动不想动只是静静的盯着天花板。
耳边传来孩子的啼哭声,那孩子一定是饿了吧,哭得那样大声,她的母亲是不是正在给她冲奶粉?
有住户炒菜的动静很大,油刺啦的一声,仿佛着火了一样,接着便是锅与铁铲碰撞的刺耳音响。
还有不知谁家的电视在放着新闻播报,音量极高,能清楚的听到某某领导人又受邀出国访问了。
嘈杂的吵闹声仿佛立体音响在她周围不断的播放循环,这些声音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就在这热闹的充满烟火味的人间。
事实上,她无数次设想过死是什么感觉,她也给自己计划过各种各样的死法,可她却只能痛苦且矛盾的苟活。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不是什么勇气,也不是什么对生活的渴望,而是想死不敢死的恐惧。
她怕地狱的深处有人等着她,用枯如干枝的手抓住她,咒骂她没有用,咒骂她连偷生的勇气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做到,怎么能死?
她没有死的权利。
只要她活着一天,便失去了生而为人的自由。
那个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就是她已去世几年的母亲——陈瑛。
她从出生便被陈瑛寄养在远房的表姨家。
或许是觉得亏欠,陈瑛每年会给留下一笔丰裕的生活费。那笔钱除了应付她的生活开销,还绰绰有余。
也正因为此,亲戚他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从未苛刻过她。毕竟她年纪尚小,吃喝实在花费不了多少,生活费的结余还可以改善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她记不得3岁之前的自己是如何生活的,她记事起,只知道表姨一家人始终对她格外的客气。他们细致的解决她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问题。
但他们与她之间又始终隔着点儿说不清的疏离,无法做到亲密无间的相处。
他们毕竟不是她的父母,不会像寻常母女之间对她表现的过分亲热,但是拿钱做事的义务,让他们必须照顾她的生活。这使得照顾她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工作,不越线即完成任务。
他们没有办法弥补一个幼儿对母亲的感情需求,也或者是没有太大的精力分心给她。
表姨他们很少带她外出,因为陈瑛不喜欢她跟外界接触。表姨他们偶尔看着眼巴巴的她,也会觉得不妥,便会破戒一次。
但那样的时光并不多,甚至当她回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是真的与外界接触过,还是在梦里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