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完全抬头,只能半含着胸,一步不能多趟,一句不能多说。
跟套上枷锁一般,顾长言想摆大小姐的款,谁理她呢?但凡做得不好,嬷嬷一戒尺下来,打得顾长言鬼哭狼号。
那嬷嬷面上无动于衷,转头就和人说:“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果然这乡下人就是没见识没教养,怎么教还是那个粗俗劲……”
顾长言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旁人怎么骂她都无所谓,可一旦问候到自己的爹娘和祖宗,那便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她冲出去要给那嬷嬷一个教训,可惜人家人多势众,她则身单力薄,被人架住,挨了几下,还要忍受她们的嘲笑。她用行动证明了人家对她的评价:蠢笨、粗俗。
那嬷嬷命宫女将她放开,面无表情的道:“顾姑娘若想别人另眼相看,就别只顾着打打杀杀,且做出来再说。”
顾长言虽然不愤,却也没法儿,只能沉下心来学什么规矩。
这一学就是一个多月,她连贺琮的影儿都没看着,倒是有什么皇后什么妃嫔宫里派来许多看热闹的人,对她指手划脚,评头评尾。
顾长言听得多了才明白她们的意思: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处像当今陛下,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等到顾长言终于学全了规矩,那嬷嬷的评价也不过是“勉强”,仿佛对她很失望似的,连带着对顾卫卿也十分不屑,诸人背后议论起来就是:不怪陛下对那位连提也不提,问也不问,由此可见一斑。
她嘱咐顾长言:“宫里不比外头,一句话说不好就是杀头之罪,奴婢虽然蒙方总管指派教你规矩,但你出去也别提起奴婢……好歹师生一场,奴婢万望顾姑娘珍重。”
一副生怕她惹了祸,要她一起连坐的模样。
此时顾长言心里憋着一口气:等我见了陛下,父女相认之后,看你们还敢不敢如此怠慢于我。
可预想中的父女相认的热烈场面没发生,倒是在宽阔的大殿里,她远远的跪着,远远的看了贺琮半眼。
顾长言无比的失望,她开口道:“爹,囡囡许久没见您了,很想您,所以特来看您。”
贺琮却只是狠着心肠,淡漠的道:“难为你有这个孝心,朕知道了,以后你跟着你娘,好好度日,若有什么为难招窄的,给朕递个信儿。”
别说封她为公主之类的荣耀了,连一声小囡囡都没叫。
顾长言凭着初生牛犊的勇气道:“爹,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下来孝敬您。”
贺琮笑了笑,道:“是你娘让你来的?”
顾长言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贺琮便没什么表情的道:“朕不敢得你的孝敬.”
“为什么?”顾长言不解。
贺琮看着这个幼小的,还没长开的小姑娘,想着当初她出生时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团子,他也曾亲自抱在怀里,体验初为人父的喜悦,可如今,她变得如此陌生,嘴里说着孝敬,可其实心里她也和她娘一样,把她的身份当成奇货可居,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他这得到她最想要的利益吧?
贺琮一字一句的道:“你回去问你娘。”
顾长言倒还不傻,如果她这么稀里糊涂的就回了建宁,下回再来京城就不定什么时候了。她想了想,咬着唇角:“我娘说了,我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她虽不赞成,却也不会拦我的。想来我孝敬爹是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娘不会不同意。”
贺琮听着就来气。
这话倒的确是像顾卫卿说的,她自己就胆大,教出来的女儿也相差无几,且只会比她更心高。可惜,这孩子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只怕心高气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以为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贺琮呵笑道:“看来你娘对你也不是知无不言啊。”
顾长言不解,她喃喃道:“我,我也没问。”娘亲当年和陛下的事,知之者不多,就是外祖母也是一知半解,自然没人这么没眼色追着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