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游戏室里组队通宵打游戏,玩得不分昼夜。
吴旭彬昨晚提前回家了,今早再来的时候,看到郑风他们还在电脑前啪啪啪敲着键盘鼠标奋战。
“你们吸毒吗这么兴奋?”吴旭彬往沙发上一倒,大喇喇地地伸展着四肢,一双眼尾下吊的细长眼睛瞅着郑风:“傅哥有没有说今天要来?”
没人回答他,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点出了郑风的名字:“问你呢,郑风?”
“哦,没说。应该不来吧。”郑风略显冷淡地回答。
“郑哥还记挂着夺妻之恨呢。”涂鸣转动椅脚转过身体,一脸调侃地看着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的郑风。
“别他妈胡说八道!”郑风转头瞪了他一眼,看见他正在朝外掏着烟盒,立马怒骂道:“你是想让我家老爷子把我摁死是吧?!要抽出去抽!到露台去!”
涂鸣嘻嘻哈哈地在郑风面前把烟点上了:“要摁死你早就摁死了,你这次考全校第一怎么没被摁死?”
“你也就比我高五个名次,你好意思说出口。”郑风抓着坐中间的罗泾,长腿一伸,踹了涂鸣一脚:“爷爷没和你说笑,把烟灭了!”
涂鸣转过椅背,又吸了几口,才把烟头按进了烟灰缸。
“嘿,傅哥的好基友压榜尾,女朋友压榜首,这可真有意思。”涂鸣说。
“他们还没在一起呢。”郑风转过身,又抓着鼠标狂按起来。
“真的?为什么?”吴旭彬惊奇地离开了沙发靠肩,坐了起来:“这半个月傅哥和薄荧可是形影不离啊,连打冰球都带来了,这可是徐俏都没有过的待遇。”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郑风不快地说。
郑风话音未落,吴旭彬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吴旭彬拿起来一看,随即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喂……”他接起电话:“傅哥?”
游戏室里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下来,看向打电话的吴旭彬。
“嗯……好。没问题,这个我在行,一会我整理好了就微信发给你吧。”
挂断电话,涂鸣第一个问道:“傅哥说什么了?”
“让我收集上京市有些什么好玩好吃的地方。”吴旭彬意味深长地说。
“他直接叫上你不就得了?”罗泾下意识说道。
“你傻呀!傅哥是要带薄荧去玩!”涂鸣在他肩膀上顺手拍了一巴掌。
“我看傅哥这次要栽。”吴旭彬身体往后一靠,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别看薄荧平时那副不食烟火的仙女样,人家段位高着呢,那部电影都看过吧?太他妈勾人了,这是第一部连个□□都没有就能让我从头撸到尾的电影。”涂鸣翘起二郎腿,回味似地砸吧砸吧嘴。
“要是让傅哥听到,你就等着被打断腿吧。”吴旭彬说。
“装什么装,谁还没看过?谁敢告诉我自己没把薄荧当幻想对象打过一次□□?”涂鸣嘲讽地说。
“徐俏认识傅沛令这么多年,结果被个刚认识半年的薄荧给截胡了。”在短暂的沉默后,罗泾出声转移了话题:“真替她不值。”
“哟,徐俏的护花使者说话了。”涂鸣嘻嘻笑道。
“我说的是假话吗?我和郑风、还有吴旭彬,从小就认识傅沛令和徐俏了,那时候谁不觉得他们是一对啊?”罗泾不服气道。
“别说傅哥现在还没和薄荧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这两人又能怎么样?”涂鸣玩世不恭的笑容忽然多出了一丝冷意:“最后的结婚对象还不是得从家里给出的名单里选,管她胖瘦高矮、脸上是不是长了一堆麻子,只要符合伟大的家族利益就行。”
游戏室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在漫长的缄默后,吴旭彬语气轻松地开口了。
“所以才要趁着没被套牢的时候好好玩啊!别杵在那电脑前了,晚上我们一起去玲珑玩玩?”
“去啊!”涂鸣等男生起哄道。
“算了,酒吧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郑风又转过身,对着电脑按起了鼠标。
“滚你丫的,咱们得一起行动。”涂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郑风身后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去!去!行了吧!”郑风大叫。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起来。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和傅沛令频繁的见面中,薄荧迎来了高一下学期的开学。
回到学校后,一切如常,薄荧和傅沛令关系的改变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顺璟的地位水涨船高,相对的,宁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每一个人类聚集起来的地方都会有一个负面情绪的宣泄口,从前,在这个口子下站着的是薄荧,现在,成了宁滢,比起“她拍了情色电影”这样主观的理由,“作弄她就能讨好傅沛令”显然更具有驱使行动的力量,坐在宁滢后面的男生把脚故意搁在她肩膀后面,再叫她回头,这样宁滢回头时的脸就差点擦上了他的鞋底,一群男生哈哈大笑,宁滢脸色惨白,却不敢发作。
上课铃响后,围在一起的男生们散去,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授课,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宁滢也没有报告老师。就和曾经的薄荧一样,几乎每一个受害者都会选择忍让,以为事情终会过去,亦或者下一个受害者很快就会到来,到了那时,曾经的受害者就会摇身一变,被愤怒和恐惧驱使,变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薄荧看着宁滢在顺璟受到的排挤欺凌,心里像是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上面装满平静的冷水,下面则涌动着炙热的岩浆,她一方面冷眼旁观,一方面又觉得痛苦不已,这份痛苦倒不是来源于宁滢,而是源自她曾经经历的那些痛苦记忆,以及对现在自身这份冷漠的心惊和悲哀。
三月中旬的一天,薄荧打开家门的瞬间,数声清脆的砰砰声在她面前突然响起,大量彩带和彩片从她骤然僵硬的脸上飘下。
“祝小寿星生日快乐!”
戚容和孟上秋对着她不断开着礼炮,彩片彩带落了薄荧一身。两人手上的礼炮开完后,薄荧还是没有反应。
“……荧荧?”戚容脸上的笑容露出了担忧。
站在另一边的孟上秋尴尬地收起手持礼炮:“都让你别弄这一套了……”
薄荧回过神来,勉强扬起笑脸:“我太吃惊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在耳边响起的拉响礼炮的砰砰声让薄荧想起了在福利院时,擦炮在身边不知不觉突然炸响的那种恐惧,身体本能地就僵硬了。等到看清眼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现在的父母时,薄荧才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北树镇是她的噩梦,而她已经逃离噩梦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在心中反复重复这一点的薄荧渐渐冷静下来。
“明天是你的生日呀!”戚容把手搭在薄荧身上,推着她往里走去:“明天你孟叔叔剧组有事脱不开身,特意今天回上京来给你过生的。”
因为正在拍摄一部电影的缘故,孟上秋这几个月吃住都在横店影视城,偶尔回家一趟也超不过一天,薄荧还没找着机会改变对他的称呼,他也不知道薄荧已经改口叫了戚容妈妈。
薄荧被推到餐厅,发现桌上除了丰盛的饭菜外,还摆着一个大大的提拉米苏蛋糕,十六根蜡烛正在上面闪着小小的火光。
薄荧的眼睛刹那就湿润了。
“祝小公主十六岁生日快乐!”戚容说。
薄荧的泪水流了下来,忍不住一把抱住戚容。
戚容双手搂住她,在她背上轻拍,宠溺地说:“再哭就变小花脸了,快吹蜡烛许愿吧!”
薄荧吸了几口气,止住眼泪,用孟上秋默默递来的纸巾擦掉脸上泪痕,满面笑容地坐了下来。
戚容和孟上秋在她身旁坐下,等着她许愿吹灭蜡烛。
“你冲几根臭石蜡许愿有什么用?”x坐在薄荧对面,怒气冲冲地说:“难道它们会实现你的愿望吗?”
薄荧没理她,向着蜡烛许下愿望——希望她来之不易的幸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你的愿望不会实现的。”x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嘲讽道。
吹灭蜡烛后,薄荧感动地看着戚容和孟上秋:“……谢谢妈妈爸爸。”
“傻孩子。”戚容笑着刮了一下薄荧的鼻子,一旁第一次听见这称呼的孟上秋则神色有些微妙。
“你乐傻了?孩子叫你爸爸,你也不说句话?”戚容睨了孟上秋一眼。
“哦……我还有点不习惯。”孟上秋说。和第一次听到薄荧叫妈妈的戚容不同,孟上秋的表情与其说是惊喜,还不如说是惊吓。
薄荧有些失落,但是看着戚容神色有些不快,马上出声转移话题,装作兴奋地说道:“我们切蛋糕吧,我想要小熊的那一块。”
“好好好,我来给你切。”不知是否是想要补救,孟上秋主动站了起来拿过蛋糕刀和塑料盘。
每人都吃了至少一块大蛋糕后,薄荧帮着戚容把碗筷收进厨房,然后就回了楼上学习。一楼剩下戚容和孟上秋两人的时候,戚容不满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孟上秋:
“刚刚孩子叫你爸爸,你怎么那副反应?”
孟上秋的视线从报纸上抬了起来,一脸无奈:“我要怎么反应啊?我是真的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当爸爸。”
“那你还想让孩子叫你一辈子叔叔啊?”戚容说。
孟上秋叹了一口气,视线重回报纸:“我尽量习惯吧。”
33.第 33 章
第二天放学后,傅沛令临时提出要薄荧陪他去买衣服,薄荧只好给戚容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会晚一点回家,让她别等自己吃饭,电话里戚容的声音有些失落,说自己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薄荧为难地看向傅沛令,在看见对方冷下来的眼神后,她握紧了手机,转过头去背对着傅沛令,轻声对话筒那一面的戚容道歉:“……妈妈,对不起,我会早点回来的。”
“没事,今天你生日,好好玩吧。”戚容听出薄荧声音里的为难,马上轻快地说道。
挂断电话后,薄荧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中有些难过。
傅沛令的心血来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无论她是在学习还是在干什么,傅沛令想要她出现的时候,她就必须出现,只要她表现出一点不快,从傅沛令那里反馈回来的就必定是百倍不快。
接下来的一路上,车里一片死寂,薄荧明知时间越拖傅沛令的不快会越加膨胀,却还是不想现在就开口哄他。
汽车最后开进了夏盛置地广场,市中心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广场。傅沛令下车后也没和薄荧说话,一个人沉着脸往大楼里走去,落在后面的薄荧小声对司机道谢后,快步追上了傅沛令。
“傅沛令……”薄荧低声叫道。
傅沛令不理她。
进入购物中心后,傅沛令径直乘坐电梯上了三楼,薄荧看着满目皆是的女士服饰,正在疑惑的时候,傅沛令已经停下了脚步,硬邦邦地对她说:“给你半个小时,选一身新的衣服换上。”
在傅沛令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问为什么,顺从才是第一道理。
薄荧虽然不解,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对打扮一事向来不太热衷,甚至可以称得上抗拒,薄荧在目不暇接中选择了一间主色调为保守的灰黑色的专柜,在柜员的满面笑容中走了进去。
“小姐、先生,晚上好,这里是我们春季新款,请随意浏览试穿。”柜员扬着像是固定在脸上的标准笑容,用恰到好处的友好口吻说道。
薄荧随手挑了一件上衣和长裤出来,刚要让柜员拿个她的尺码,傅沛令就紧皱着眉开口了:“拿裙子。”
以柜员的眼力见,马上看出了两人之间占主导地位的是谁,她迅速从一旁的展示架上拿下了三套款式各异的裙装给两人看:“您看这几件有没有喜欢的呢?这都是我们店内的人气款。”
傅沛令的目光在腰部镂空的黑色连衣裙、吊带印花长裙和一件亮片刺绣的白色无袖连衣裙上扫了一遍,最后朝着白色的刺绣连衣裙抬了抬下巴:“这件吧。”
柜员立即找出适合薄荧的尺码,薄荧也没有任何异议,从善如流地拿着裙子走进了试衣间。
在换衣服的中途,柜员在外面服务周到地询问:“您好,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谢谢。”薄荧自己拉上了背后的拉链。
白色的连衣裙,再穿着黑色的打底袜就显得奇怪了,薄荧脱下长袜,然后才走了出去。
“真是太好看了,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穿上我家的衣服比模特还好看。”柜员毫不吝啬地说着称赞之语。
薄荧很怀疑类似的话她每天要说多少次,但是傅沛令显然很吃这一套,在柜员真切起来的灿烂笑容中,傅沛令眼都不眨地就要刷卡买下这件售价近六万的连衣裙。
薄荧没想过一件连衣裙就会这么贵,她不由慌乱,拉了拉傅沛令的袖子:“算了吧,我们再到其他地方看看……”
傅沛令面色不改,依然刷了卡,并让柜员把薄荧换下来的校服长袜一起装进纸袋。
“现在去买鞋。”
傅沛令带着薄荧来到一楼,用同样平淡的表情为薄荧买下了一双价值一万二的镂空花朵尖头单鞋,和薄荧身上的刺绣连衣裙正好搭配在一起。
然而这还没完,将身上焕然一新后,傅沛令又把薄荧推给了购物中心一楼的一家美容美发室。
薄荧在稀里糊涂间,头也洗了,脸也洗了,还被强制性地敷上了一张面膜,最后坐到全身镜前开始处理头发的时候,薄荧发现傅沛令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给傅沛令发了个短信,得到“马上”两个字。
好不容易等到头发吹干,薄荧又看见发型师开始往吹风机上套着什么东西,而一名妆容精致的女性也抬着一个小转椅坐到了她面前,开始为她上妆。
一个小时后,薄荧的一切收拾妥当,发型师和化妆师都满意地离开了她:“可以了。”
从中途开始,就不停有顾客或美容店员工过来观看,尽管他们惊叹艳羡的目光说明他们没有恶意,但薄荧还是感到不适,等到负责她发型和妆容的两人宣布一切妥当后,薄荧马上站了起来。
“您的男伴在贵宾休息室等您。”发型师提醒道。
薄荧道谢后,立即走向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有傅沛令一人,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便服,正在低头看着手机,身旁放着一个同样装有男式校服的专柜纸袋。
薄荧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的傅沛令抬起头来,黑沉沉的目光在她被人精心打理后的面容上定定看了片刻后,提着纸袋站了起来,面无波澜地朝着大门走去。
薄荧跟着他走出购物中心,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黑色轿车。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两旁都亮起了明亮的路灯,薄荧趁傅沛令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时间已经超过八点。
“我们现在去哪里?”薄荧锁住手机屏幕,若无其事地看向傅沛令。
“玲珑。”傅沛令惜字如金地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
傅沛令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酒吧。”
半个小时后,薄荧随着傅沛令进入一家叫做“玲珑”的喧闹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迷离狂乱的镭射灯光充斥着这个人山人海的空间,缭绕的香烟烟雾再加上飘散在空气中的酒精味道,以及许多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目光,都让薄荧倍感不安,她下意识地快走一步,抓紧了走在前方的傅沛令的手。
傅沛令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中带着一丝惊讶,薄荧祈求地看着他,他顿了顿,反握住薄荧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来。
傅沛令牵着薄荧一路穿过人群,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舞台中心的升降卡座,这里已经坐了十七八个薄荧熟识的同班同学,他们一见到牵着薄荧出现的傅沛令,立即兴奋地起哄起来。
薄荧在其中看到了郑风、吴旭彬等原本就和傅沛令玩得比较好的男生,也看到了和傅沛令没有什么交集的吴悦和陈昕等女生,正在疑惑的时候,几个穿着酒保服的男人抱着酒箱走来,开始一瓶接一瓶地往卡座桌上搬着香槟和啤酒,这些像是钢琴的琴键、反射着光洁冷冽的寒光的香槟酒瓶上镌刻着一个个醒目的黑桃a,吴旭彬和涂鸣等人兴奋地离开座位,纷纷从酒箱中拿出一瓶香槟握在手里。
薄荧正要看向傅沛令,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突然停了,卡座上的人一齐站了起来,拍着手,大声唱起了生日歌,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郑风和一个男酒保合力推着一个放有多层大蛋糕的餐车走了过来,娇艳欲滴的蔷薇鲜花和精致的金箔花纹一同装饰着这个足有六层高的奶油蛋糕,薄荧还没回过神来,数声木塞冲出瓶口的闷响就在她身边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先前拿了香槟瓶的男生兴奋地怪叫着,将泡沫喷泉一般肆意喷涌的香槟对着桌上排列整齐的酒杯随手倒去,对大量从瓶身中倾涌而出,流到桌上、地上的酒液视若无睹。
“祝你生日快乐,薄荧!”唱完生日歌的众人一齐满面笑容地大声说道。
酒吧震耳的音乐重新响了起来,班上的同学们围了过来,挨个简单祝福了薄荧几句,轮到吴旭彬的时候,他调侃地看着薄荧:“我们傅哥从一周前就开始准备这场生日宴了,怎么样,还算满意吧?”他举起高脚酒杯,金灿灿的酒液在杯中荡了荡,发出美丽的光芒,“偷偷告诉你一件事,这可是傅哥第一次为人庆生,以前从没有过。”
薄荧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也从桌上拿起一杯香槟,学着他的样子抿了一口:“谢谢你来参加生日宴。”
吴旭彬笑了笑,坐回卡座。
等到每个人都向她道贺之后,薄荧终于找到抽身的机会,穿过正在拼酒的涂鸣和罗泾,坐到了傅沛令身旁。
“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生日宴。”薄荧看着他,说。
傅沛令没看她,鼻子附近的肌肉却有了一点变动,虽然声音淹没在了振聋发聩的音乐声中,但薄荧还是猜出了那应该是一声冷哼。
“小气鬼。”薄荧戳了戳他的手臂:“别生气了。”
傅沛令斜睨了她一眼。
“你还没对我说生日快乐呢。”薄荧眨了眨眼,将头略微歪了一寸,凝视着他。
傅沛令看着她,半晌后硬邦邦地说:“……生日快乐。”
薄荧笑了起来,酒吧中璀璨夺目的镭射灯光在这一瞬间似乎全都凝聚到了她的身上。
在傅沛令反应过来之前,薄荧忽然倾身上前,抱了抱他,这个拥抱发生在迅雷之间,更像是蜻蜓的一个偶然点水,还没有感觉到任何实感就已经结束了。
“谢谢你,阿令。”薄荧看着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强装镇定的面颊下微微浮起的血色,微笑道。
34.第 34 章
“又只有一个白水蛋?这是人吃的吗?!”一名十三四岁的短发少女怒气冲冲地摔下筷子。
“还有香蕉呢。”坐在一旁的宁滢不为所动地吃着自己碟子里的煮蛋和香蕉块。
“这香蕉块都发黑了!妈!这是不是你去菜场捡回来的?!”少女对着只有一帘之隔的厨房怒声叫道。
“宁爽!不吃拉倒,哪来那么多废话!”宁滢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一脸不耐地拿着书包站了起来。
“你当然没废话了,你在顺璟吃香的喝辣的,在家吃两顿也就当清清肠胃了,我能和你比吗?”宁爽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说道,眼中充满怨毒。
“你们姐妹别吵了,让邻居听见了怎么办?”宁母从厨房里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宁滢冷笑着说:“我们家这点破事,还有谁还不知道吗?”
“妈!我也想回顺璟,为什么只有姐姐能上顺璟?!”宁爽望着宁母。
宁母又看向宁滢。
宁滢脸上的冷笑弧度更大了:“别看我,有本事自己也去找一个能让你上顺璟的人啊。”
宁爽涨红了脸:“徐俏那么多钱,你让她再多付一个人的学费又怎么了?”
“别说我会不会开口找徐俏要钱,就算是要钱,也绝不是用在你身上。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投资的?你就安心上你的社区初中吧。”宁滢冷笑道。
她拿上书包,将生锈的铁门甩在宁爽鼻子上,大步走出了逼仄的胡同小巷。
她走得飞快,倒不是怕被宁爽追上,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将让她烙上耻辱印记的这个家庭抛之脑后。
曾经她也是个千金小姐,和只是个空壳子的徐俏不同,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每次小女生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人群的中心,直到十三岁那年,她的人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剧变,父亲的公司破产倒闭,父亲远逃海外,留下一群穷凶恶极的债主,她在一夜之间就从公主沦为了贫民,要靠着讨好一直看不起的徐俏才能继续在顺璟入读下去。
顺璟是她和已经远去的过去的唯一联系,只有呆在顺璟,她才能欺骗自己依然是从前的那个宁家大小姐,她的美梦没有破碎,这只是暂时的一个磨难,等到父亲在海外拼搏回来,她就又能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宁家大小姐,到了那个时候,她要让所有欺压过她的人不得好死!
在幻想着未来得势后要如何报复的时候,宁滢乘坐的校车已经停在了校车停放广场,宁滢背上书包,从校车上走了下去。
走进教学楼后,她立即注意到了和一群人站在公告栏前的薄荧,她的内心、被一阵扭曲的嫉恨所充满,她嫉恨薄荧那张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脱颖而出的脸,嫉恨薄荧能够得到傅沛令的青眼,嫉恨她总能取得第一的成绩,嫉恨她被周围的人众星捧月,嫉恨她的所有,嫉恨她为什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当宁滢暗暗攥紧了双手走向公告栏的时候,她才发现薄荧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公告栏上的4月模拟考试成绩榜,脸色像是刚刚粉刷过一样,毫无血色。身边的同班同学正在不断安慰她。
宁滢的视线移向成绩榜,看清薄荧的排名后简直忍不住要大笑出来,第十二名,一向霸占榜首的薄荧居然跌出了前十名?这如何不让她身心痛快?宁滢恶毒地从人群背后盯着薄荧,想要上扬的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
正好这时薄荧转过身来,和她的眼神将将对上。
宁滢顺势让自己的嘴角扬了起来:“早上好呀,薄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薄荧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回了句早上好后,匆匆离开了。
回到教室后的薄荧心烦意乱地放下书包,拿出了教科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几个月来她花了很多时间在傅沛令身上,尽管她已经努力认真地复习了,成绩却依然有了如此明显的下滑,十六年来,就算是在北树镇最困难的时候她的成绩也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倒退,全校第十二名,三千多名学生中的第十二名,薄荧给自己设下的底线是就算失误,成绩也必须排在前三,但是现在——第十二名?
薄荧满脑子都是十二这个沉重的数字,她就像漂浮在黑漆漆的深空,连傅沛令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也不知道。
“想成绩的事?”
傅沛令从一旁还没来人的座位上随手拉过一个椅子,坐到了薄荧桌旁。
薄荧对他勉强笑了笑,嗯了一声。
“考差了你父母会怪你?”傅沛令平声问道。
“……不会。”
“那还担心什么?”他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就算你考得再差,这里也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我知道。”薄荧说:“……谢谢你,阿令。”
傅沛令又说了几句,上课铃响后才回到他的位置。
开始上课后,薄荧压下全部杂念,全神贯注地认真听起了课来,下课后,更是一步不移地坐在课桌前拼命复习背书。直到中午用餐的时候,她才离开教室,和傅沛令他们一同前往餐厅。
在餐桌上,郑风他们突然临时提议晚上一起去打冰球,听到傅沛令随口答应下来,薄荧神色一僵。
下午放学后,薄荧坐在傅沛令的车上,果然发现车辆是直接向着球场驶去的。
“阿令。”犹豫许久,薄荧还是忍不住讨好地握住了身旁傅沛令的手臂。
傅沛令的目光转向她。
“今天晚上的冰球赛,我能不去吗?”薄荧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傅沛令的神色明显不悦起来。
“我想回去多复习一下功课。”薄荧轻声说。
“你偏偏要在我打冰球的时候复习?明天再复习不行?”
“你也看到我的成绩后退了……在正式期末考试之前,我想多一些时间……”
“你想要多少时间?”傅沛令问。
薄荧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我帮你整理一下吧。”傅沛令嘴角出现一抹冷笑:“你的意思是,在今后两个月里,你都要把时间放在学习上,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最好就不要出现,浪费你宝贵的学习时间,是这个意思吧?”
握着方向盘,一直以来眼观鼻鼻观心的司机这时也忍不住抬了抬眼,看了后视镜中的两人一眼。
“阿令,不是这样……”虽然不可否认傅沛令说的话的确正中了薄荧希望的红心,但看着傅沛令明显不妙的脸色,她还是马上出声否定了。
但是傅沛令还是从她手中挣出了被握住的右臂。
“在路边停车。”傅沛令对前座的司机冷冷说道。
司机看了眼傅沛令,视线在薄荧脸上一扫而过,依言将轿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傅沛令看也不看薄荧,冷冷道。
薄荧看着他毫无回旋的神色,握紧了手中的书包带,沉默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傅沛令冰冷的侧脸消失在不透光的黑色贴膜后面,在薄荧的注视下,黑色的汽车绝尘而去。
薄荧看着汽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后,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公交车站,找到了能回家的公交线路后,坐到了站台长椅上,呆呆地等着公车的到来。
在远处悄悄观看她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一个年龄相仿、穿着公立高中校服的男生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你在等车吗?”男生红着脸问道。
他的问题太过愚蠢,话出口后,本人也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脸色更红了。
尽管薄荧没有回应,他依然再次向薄荧搭话道:“我看你的校服是顺璟的,我是旁边五中的……你在等哪路车?”
薄荧抬起头,正要疏离地敷衍几句,一声冷得像是从千米寒潭下冒出的声音突然回答道:“她在等我的车,你有什么问题?”
薄荧转过头去,看见双手抄在兜里的傅沛令冒着浑身寒气走了过来。
男生看了眼停在前面不远的限量款黑色宝马,又看了眼一脸不好惹的傅沛令,瑟缩着不说话了。
“还不走?”傅沛令冷冷看了眼薄荧。
薄荧站起身,朝他走去:“阿令。”
傅沛令伸出兜中的右手,拉住薄荧的手大步朝轿车走去。
上车之后,傅沛令沉默着不说话,薄荧却注意到车的方向是在朝自己的家在开。
“阿令……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我们还是去球场吧?”薄荧说。
傅沛令正在气头上不愿说话,但是当他半天都没有听到薄荧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薄荧,这一回头,正撞上薄荧哀伤的眼眸,她的眼中没有泪光,但是盈盈如水的眼波又让他总误以为看到了泪光,在这哀伤的目光下,傅沛令觉得自己的心也难过得皱在了一起。
“你干什么。”为了掩饰心中的这股异样,傅沛令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
“阿令,你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我从来没有觉得和你在一起是在浪费时间。”薄荧眨也不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就连那轻如羽毛的声音,也带着一抹哀伤。
见傅沛令还是不说话,薄荧再次伸手轻轻握上他的手臂,就像在加深她话语的重量。
傅沛令沉默半晌后,硬声吐出两个字:“真的?”
“真的。”薄荧马上说道:“我们还是去球场吧,我想看你打冰球。”
“今天就算了。”傅沛令说,他脸上的冷色消退了一些:“你回家吧,今天只是随便打打,下次有比赛再带你去。”
“你还生我气么?”薄荧问。
傅沛令睨了她一眼,用一个不怎么有威势的哼声回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