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吴科长对万世清说,咱进平凉城里走一趟。就扮作商人和伙计,骑马进城。城里早有自己人在那里接应。吴科长问有无新的情况,接应的人说,有一批从兰州押来的西路红军,数量过千人,刚刚移交给平凉国民党守军,让警备营派一个连的兵力押解到西安。西安路途遥远,平凉的守军不愿干,正犹豫着呢。吴科长就说,咱与警备营可有联系。那人说和麻营长有过交往。吴科长就让人带着去麻营长家里见他。麻营长是本地人,生得五大三粗,一口土话。说你们红军,驻在镇原就行了,还跑到平凉,城里到处都贴着你们的告示,搞得也太明显了吧。吴科长就笑笑说,也是没有办法呀。现如今,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可马步芳他们还这么残忍对待红军,哪有点人性呀。听说让你们押送被俘红军到西安,就想请你给行个方便,放上一马。麻营长说,这事怕难办。现在尽管两军休战,可兄弟也是在人手底下干事,丢饭碗的事,咱可干不起。吴科长就说,咱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看行吧。麻营长说,只要免了上头的追究,谁愿干这又苦又缺德的差事。于是,两人就商量了交割的具体办法。
这天中午,从平凉押解出来的被俘红军,走了不到二十里路,就走不动了。这些被俘的红军,从兰州到平凉,连续走了九天的路程,也没得到很好的歇息,早上一上路,就磨磨蹭蹭,走走停停。五月的泾川河道,已经很热了。走了一个上午,又饿又渴。见路旁有买大饼锅盔,鸡蛋和茶水的,就争相购买。其实这些做买卖的,是早已布置好的援西军便衣。他们或攀谈转告,或在锅盔里夹上字条,告诉被俘红军,到四十里铺有人接应逃跑。队伍到了四十里铺,天还没黑,被俘的红军就吵着要吃饭。饭后,就分住在老百姓家里。这些老百姓家,早就隐藏好了接应的红军。那押送的连长是麻营长专门布置好的,就带兵到保长家里,大吃大喝去了。那些被俘的红军们,听了接应红军的交待,早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说来也巧,那天晚上天黑以后,就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枪响,被俘的红军们,就在前来接应红军的带领下,逃出镇子,翻过泾河,上了北塬。不一阵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些押送的国民党军听见枪响,也出来在雨地里胡乱放了一通枪,好像是为逃跑的红军放鞭炮送行一样,噼噼啪啪一阵子,就回去交差去了。
万世清跟着吴科长一起,一直把解救出来的西路军送到镇原县城。这些逃出来的西路军,破衣烂衫,污垢满面。见援西军中大都是过去一起打拼的人,就抱头痛哭,那个伤心劲儿,让万世清一辈子都忘不了。多年以后,万世清还专门到河西走廊,寻访了当年的战场,研究了西路军惨败的历史,总结出西路军失败的几条原因。一是战略上犹豫不决。西路军的战略目标,是打通与苏联连接的通道,可途中却因为一个西安事变的干扰,就走走停停,迟滞不前,缺乏坚定果断的战略决心。二是对对手缺乏足够的了解。马步芳马步青生性残忍,马家骑兵又如狼似虎。你可以借他的道走,但你想在他的地盘上停留建立根据地,那绝对不行。三是缺乏和人家硬拼的力量。西路军进入河西以后,孤军深入,地形不熟,没有侧应。时值隆冬,又缺乏弹药物资和给养补充,衣食不足,人困马乏。加上大部分是南方人,水土不服,病患陡生。一支集各种不利于一身的部队,焉有不败之理。
营救活动搞了一个阶段,万世清就留在镇原城里,开展民运活动。当时的镇原城里,共产党只驻军,不干涉地方事务。为能在镇原建立起共产党的政权,援西军就利用各界的抗日热情,在地方上发展党员,建立支部,组织开展一些抗日救亡活动。与社会各届联合,建立起了抗日救国会。这个组织,实际上是共产党政权的雏形。还建起了抗日自卫军,分发枪支,组织开展训练。那一个阶段,老百姓有事情,都愿意找救国会和自卫军帮助。这无形中就消弱了国民党政府的权威。他们派粮派款干啥事,都要先和救国会商量,社会治安遇到问题,也要商请自卫军去解决。
万世清是本地人,一口土话,能消除许多不利因素,每日里忙得不亦乐乎。和地方政府官员和上层人士打交道,其他人不好沟通,派他去一说,难办的事就好办了。地方老百姓找抗日救国会打官司,让他去沟通协商,问题就好解决多了。刚组织起的自卫军,训练的课目跟不上,他去边说边教,领会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一直到民国二十六年夏天,卢沟桥事发,援西军才离开镇原,开拔到三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一二九师。大部队开拔后,在镇原设立了留守处。
民运科长吴自原负责留守处工作,万世清做为工作人员,也留了下来。继续联络协调抗日救国会和自卫军的工作。那时候,丫河口区委一部分人员,也奉命移至镇原,与留守处合并,建立起了秘密的共产党镇原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