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趟子短来麦趟子长,
一趟子下来汗水者淌。
赶上一趟又一趟,
可怜那庄稼汉的凄惶。
秦明杰使劲往前割着,可还是被接二连三的后来者所超过。其中还有平时干活很不咋样的妇人。他一个精壮劳力,被人一次又一次地甩在身后,心里的难受真没法说。听到后面又跟上来一个,心里又一阵紧张。不一阵子就与他的麦趟子平齐了,他就主动让开,可这一次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妇人毛素琴。毛素琴看了他一眼,也不搭话,就割起了他的麦趟子。可她却只割不走,不仅割了自己的麦趟,也帮着秦明杰一起往前割。秦明杰心里一动,不禁想,还是自己的妇人疼自己。可转念又想,觉得这样不行,毛素琴身上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咋能让她替自己割麦。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落到了让妇人来帮的地步,岂不惹人笑话。就说,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毛素琴微微一笑说,你能啥,像你这么个割法,人家割两趟的时候,你一趟还到不了头呢。说着就继续割起来。只见她用镰一撸,胳膊一揽,一大片麦子就已经倒在了地下。秦明杰不禁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的妇人割麦还有这身手。就说,我得向你好好学学。毛素琴说,别学我了,你得向把式学。秦明杰不听,就学着毛素琴的样子往前割,但总是不得窍,割下的麦子散乱不整,不仅赶不上趟子,而且捆扎起来费了更多功夫。好不容易割到地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看到万雪还在那里歇着,秦明杰就想请他给自己传授割麦的诀窍。从今天超过他的人中,他发现万雪麦割得最利索,称得上是一个割麦把式了。他拿出自己的旱烟口袋,让万雪卷了一根。万雪说,你那种割法,叫满把攥,既费力,又不出活儿。满把攥,累死汉。你得学会刨。说着就为他比划起来,看秦明杰似懂非懂的样子,就说,我给你说段口歌就明白了。
割麦讲究顺势刨,
镰撸手揽麦不倒。
把把麦杆往前移,
蹲齐根底紧打腰。
弯腰蹬腿马步蹲,
长镰稳钩手拦稍。
每回麦趟七八犁,
回回轻松费劲少。
第二回麦趟,秦明杰紧跟在万雪的身后看他如何刨镰,如何移步,如何打腰。照着他的样子做,果真有效。这一趟下来,似乎比上一回轻省了一些。到第三趟的时候,他的割麦技术就熟练多了,一招一式,已经与那些刨镰手们不相上下了。他不再被人远远拉下,也不再被后来的人超过了。这一趟,他觉得自己的技术水平提升不少,这样坚持下去,一个麦收结束,他也能当个合格的麦把式了。
在地头磨镰歇息的时候,他看到麦地里到处都在忙乎,连小小的娃娃们都参与到抢收当中来了。自己的几个娃娃,大点的在赶驴驮垛和拉麦,小的也在地里面拾着麦穗。他在心里不禁说,咋啦,咱娃也能劳动啦。别看现在小,十年后,谁知道这几个娃娃长成啥材料子呢。
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都给地里送来了午饭,那些回家奶娃的妇人们奶了娃,也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了饭菜。地头树荫和山崖的阴影下,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家家都在一起吃开了午饭。午饭千奇百怪,有凉面,凉粉,蒸馍,菜合子,油千饼子,浆水漏鱼鱼等,不一而足。吃饱喝足了,也都四仰八叉,躺下稍事歇息一会。只有秦明杰吃了饭,又站起来,走到地的另一头,又开始干起活来。他刚学会刨镰,心里还在痒痒,想趁大伙休息的时候,再练练手。晌午的日头正毒,烤得浑身生疼。他不管这些,继续体会着每一个动作。以至后来有人来到他身旁,也没有发现。那人见他干得起劲,就默默地看着他干活,后来,秦明杰一抬头,才看清了来人,一下子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