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落在河面上,凌波而行,手中长剑爆出丈许光芒,在接近画舫的水面上疾掠而过,剑芒随之扫过画舫的底舱,若摧枯拉朽般,阵阵爆裂的声响震动水面。
画舫底舱被锋利的剑芒割去了一个庞大的豁口,河水奔泻而入。船体猛然一震,须臾间倾斜下去。
看着前面一溜停摆的画舫,尚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深陷其中。林二心中一横,脚下不停,长剑拖曳着剑芒,信手挥去。
一只画舫如此,紧接着便是下一只,林一身影不止,沿岸的一排画舫,接踵遭致异样的下场。
画舫上惊叫声骤但是起,有数的人影晃动。哭喊声、叫骂声中,醉酒熏熏的富家子,娇啼不休的女娇娘,一个个衣衫不整,丑态毕露,夺路而逃,整个河面上一片混乱。
那几只舢板也早早停了上去,下面的汉子一个个呆若木鸡,傻怔怔地看着河面上的惨状。忽地有人大叫:“那人过去啦——!”
一道暗弱却迅疾的人影,在河面上形同鬼魅,冲着几只舢板而来。
舢板上的人哇哇大叫,一个个慌张地跳入水中。却见人影未至,剑芒已落,“砰——!”几声巨响当时,舢板已变成木屑,散落在水面上。
“讨天杀的,我的‘翠茗轩’——!”
妇人锋利而凄厉的哭号声传入林一耳中,他脚尖在水面上轻点,水面悄然一沉,其身形已若离弦之箭,奔向岸边。
远远见那妇人坐在岸边,衣衫不整,声泪俱下,嘴里不停地在诅咒着林一。
连毁了这么多画舫,林二心中怒火稍有停息,却见那妇人粗言秽言不堪入耳,他又被激起了火性。
看着倾斜的画舫中已无人影,林一目光凌厉,身子高高跃起十余丈高,长剑舞动一片光华,如一轮明月陡降人世,却猛然砸向了‘翠茗轩’,若银河倾注,耀起万丈星芒。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画舫轰然炸碎,有数的木屑飞向半空。
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就这么化为乌有。
别处的画舫被割破了舱底,尚能修补,而‘翠茗轩’此般,算是全没了。那妇人总算止住了哭号,失魂落魄地看着空空的河面,河面上哪里还有翠茗轩的船影,只余下几片船骸。
这么大的一艘画舫,拆,就这么拆了?妇人脑中一片迷糊,河面上,隐约一个人影随风飘过,一个冰冷的声响在她耳边响起——
“人作孽,不可活——!”妇人似是没听清楚,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人影,一缕微弱的指风迎面而来,其身子一顿,脑门上出现了一个血洞,便如堆烂泥般倒下。
苏雪云犹如置身于梦靥中普通,看着脚下的惨景。这片熟习的水面,还有熟习的画舫,素日里如画的场景,就这么转眼间狼藉一片。
那承载本人有数心酸之地,那多少孤寂难耐的伤情之所,从此云消雾散。轻吁了下,此时的苏雪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人立在云中,脚下的一切近在眼前,却又如此悠远。如此这般,便是远离红尘纷扰?
苏雪云的眼前一暗,那个相见片刻却已如此熟习的人影已到了身边。
林一毁去画舫,杀了那个妇人,身形在河面上拔起,跃上碧云纱,不过是几个喘息之间。
“随我分开京城!”。
苏雪云轻‘嗯’了一声,京城万家灯火变得模糊起来,身边有风声呼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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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暗香
京城西,百里之外,去往云州方向的一处山岭之上,一处无人的道观旁,有青云自夜空渐渐落下。提供〖 w w w.h a o 1 2 3.s e 〗
青云散去,显露林一与苏雪云的身影。
眼前的道观不大,甚为破败,遮风避雨尚可。道观旁,斜出一株桃树,粉红片片。
林一放开神识,几里之内并无人烟,此处甚为僻静。面对苏雪云已无须隐瞒,他手诀掐动,一阵狂风吹过道观,外面潮湿的霉味随之一空。
屋内阴暗,却无生火之物。林一让苏雪云稍待,寻了几根梁木劈碎了,堆在房内空地上。他手指一点,篝火燃起,房内豁然一亮。
走到篝火旁,林一掀起衣袍,坐了上去。见苏雪云立在门前未动,他诧异问道:“苏姑娘——?”
一路之上,见林一种种手腕匪夷所思,苏雪云内心惊骇莫名,却也钦羡不已。有心关注之下,见其举止从容,神色淡然,气度出尘,惟有双眉微蹙,似有心事。
苏雪云知林一非比常人,她心有揣测,却一时不好启齿。
见林一出口相问,苏雪云抬手撩起一缕乱发,神色从容,移步走至林一面前,裣衽一礼,声若吐翠:“林兄再造之恩,雪云铭感五内!先前失礼之处,还请林兄恕女子无知!”
林一没想到苏雪云如此,忙站起身来,无法笑道:“我还当强虏了苏姑娘普通。如此便好!我无须客套,请坐下叙话!”
苏雪云明眸一闪,悄然一笑,风情婉约,在林一旁边坐下,道:“雪云既然随林兄而来,自无回忆之意。实不相瞒,即使舍生而去,雪云也不会行那苟且偷生之举!家父现今在何处?此去因由,还望林兄告知一二!”其面色安静,明眸生辉,桃腮映着火光,艳丽无双。
生死之意,被苏雪云如此轻松道来,让林一也是暗惊不止。这才想到她走时拎着的那个包裹,好似早有预备。可见其所言不虚。若非这一番巧遇,眼前的女子,未必不会走上死路。
苏雪云举止有度,临危不惧,但有决断,行事拖拉,令人刮目相看。
如此一个落入烟尘的女子,明哲保身,宁舍生取义而不自污,危机关头还为别人着想,这苏雪云也算的上是名奇女子了。
林一暗吁了下,二人坐在篝火旁,叙起话来。
多年前,苏先生被朝廷逐放边疆,家人也遭拖累。苏夫人悲愤交集,加之体弱多病,不久便放手人寰,抛下了鳏寡孤独的苏雪云一人。
本以为苏先生之罪,罪不及家人,未成想乘人之危之人还是有的。苏雪云一个人的家也被抄没,她也被充入妓坊。
家中大难频起,又无老父音讯,苏雪云一个弱女子只能在画舫上,苦苦挣扎。她多次想一死了之,却又恐留下老父一人悲伤无依,只能心存幸运,度日如年。好在苏姑娘容颜冷傲,才艺出众,倒是惹得不少富家子的吹捧。
只是苏雪云明哲保身,画舫老鸨听之任之,只想待价而沽,在她身上多挣些银子罢了。
而邯生随友人在画舫上见过苏雪云一面后,便惊为天人,从此颠三倒四,痴情不改。
能寻个坏人家嫁出去,自然是烟花女子之一大夙愿。而苏雪云对邯生略有好感,只是还未到拜托终身的地步。她也明了,一个书生要赎出本人,难比登天,唯恐因此毁了对方,便对其日渐冷淡。
邯生投水一事,苏雪云虽是知晓,却也无法。只能叹人世无常,命运多桀。
而林一因一时恻隐,救下了邯生,却鬼使神差的遇到了苏雪云,实属幸运。
苏雪云也得知林一离开京城的缘由,听到对方要远赴海外,她的眸中滑过一丝怅然。
“林兄,是仙人吗?”苏雪云阴霾渐去,容光焕彩。眼前的年轻人居然与老父亲为忘年之交,让她对林一多了亲近之意。
林一悄然摇头,道:“我只是修道之人!”
“可云儿眼中,林兄便是仙人呢!”苏雪云再无那种冰冷孤傲的神情,在林一面前,她仿佛回到从前的日子。
林一笑了,若有所思的道:“或许,我眼中的仙人,便是这么来的!”
苏雪云看着篝火,蹙眉凝思:“林兄的意思,这世上没有神仙?”
林一也是注视着跳动的火焰,道:“我也不知晓!”
“所以,林兄才要远赴海外!”苏雪云轻声问道。
林一看了一眼苏雪云,默默点点头。
“何时启程?”苏雪云问道。
“随时都会走!我只是一个车夫!”林一道。
“是我眼中的神仙!”苏雪云反复了一句,静静看着林一。
林一笑了笑,没有低头。
“林兄,能发挥手腕,帮我在这下面刻上一个名字吗?”苏雪云神情轻松地递过手中的玉箫。
林一神色微怔,随即笑着接过玉箫,问道:“刻上谁的名字?”玉箫二尺长短,白玉无瑕,动手温润。
苏雪云拾起一块木柴,丢入火中,轻声道:“我的||乳|名,云儿。”木柴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一点点头,手掌一摊,玉箫悬空而起,停在他的面前不动。随着手指轻点,一缕剑气从指尖泻出,在玉箫上悄然划动两下。
玉箫在空中翻转,渐渐飞到苏雪云的面前。
苏雪云面色怅然,见林一对其颔首,她悄然抓住玉箫,见两个颇具古意的字迹镌刻其上。正是‘云儿’二字。她手指悄然摩挲着玉箫,久久不语。
“夜深了!苏姑娘睡会吧!我天明前也要回去看看!”看着苏雪云形若如痴的把玩着玉箫,林一出声提示道。
苏雪云关切问道:“林兄疲乏了便自睡去,云儿不困的!”
林一轻笑道:“我不妨的,倒是怕苏姑娘疲倦呢!”
苏雪云目光幽幽,轻叹一声,道:“怕是林兄对云儿的离去,有了安排。不知此去,还有相见之日吗?”
林一愁容一敛,默默看着篝火,一时难以应对。
“云儿也想远离红尘,也想如林兄那般在天地间逍遥。可云儿也知晓,林兄此去困难多磨,又哪里敢有非分之想,扰了林兄的修行。只是,从此怕是与林兄再无相见之日!邂逅,只是为了分别!奈何!尘世中纷纷扰扰,云儿业已厌倦,只想能回到老父亲身边,回到林兄的家乡,算是远离尘嚣,作那山林之隐。林兄,不必为云儿担忧。倒是您,要多多保重!”
注视着林一,苏雪云神情落寞。
注视着熄灭的篝火,林一咧了下嘴角,默默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苏雪云的话,令他心头生出一分怅然。
红颜易老,芬芳的花朵也有凋谢的那一刻。春光醉人,也转眼即逝,挨不过夏去秋来的时节轮回。才子如兰,却不能真的归隐深谷无人知,年年新绿香如故。几十年当时,苏雪云也将菁华不再,变作一抔黄土。
林一抬起头来,而苏雪云的眸光依然在静静看着他。
收敛心神,林一双目轻阖,手指一点,一道灵气没入苏雪云的身子。
苏雪云登时觉得一股奇特的气动,瞬息间游遍了本人的全身,神智为之一清,疲乏皆无,四肢有着难以言述的轻盈感受。她神色微讶,虽不知对方在作什么,其眸中依然泛起暖意,默默注视着林一。
林一抬起头来,与苏雪云眸光交集,他禁不住垂下视野。
苏雪云轻声问道:“林兄,可是云儿无法如普通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