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杯子在柜里。”姚太太抬手摸了摸颈子:“我去楼上换件旗袍,好象有碎发落在领口!刺的发痒。”
第36章
英珍走进院子,抬眼便看见青黑弯翘的屋檐和淡旧的红灯笼, 粉墙泛起苔绿,一只蝴蝶翩跹而来,两株玉兰开着几朵大白花。
这样陈腐阴湿的大宅,没有晨午,一直定格在日落时分,灰扑扑的光线填堵着黄牖紧闭的细缝,佣仆不晓躲哪里去了,杳无人声,有种阴森森的静谧。
她倒暗松一口气,跑进卧房,帘子甩得啪啪作响,极快地换下衣物,把姚太太的旗袍揉成球,在屉里翻出聂云藩的打火机,取个铁盆,拿到院里一把火烧了。
鸣凤闻到股子烧焦的味儿,她大惊,连忙推开门迈进坎,见一团火光后,盆里黑烬被风吹的轻飘,五奶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奶奶在烧甚么!”她好奇的问,像是旗袍,一片墨绿的丝绒布料未燃透,折根细枝过来拨弄,轰的一声响,绿色上开出一朵火花来。英珍不答,只问:“美娟回来了么?”
鸣凤嗯了一声:“小姐和桂巧姑娘刚回来。”
“桂巧姑娘?”
“舅奶奶带桂巧姑娘一早来见奶奶,奶奶不在,恰遇见小姐,就央她带着桂巧一道去城隍庙白相。舅奶奶等在这里,中午招待她用饭。”鸣凤道:“她俩急着赶回苏州的火车,就没再继续等奶奶。”英珍蹙眉,想了想问:“美娟会这么好心?”
鸣凤低声说:“舅奶奶给了钱的!”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
英珍脸色顿沉,盯着火盆颇烦恼,半晌才道:“你去拎热水来,我要洗个澡。”。
鸣凤不敢怠慢,恰瞧见阿春不晓从哪里冒出来,盆里的火苗已经灭烬,就命她把灰弄干净,自顾走了。
阿春心底不平,她烧得一手好烟泡,五老爷烟瘾来时指名要她,辰光久后,她倒像个大丫头似的,这样的粗活老里八早不做了,嘴里咕噜骂着,寻出一副旧棉手套戴上,端着盆沿走到院外,恰遇见溜达过来的夏妈,夏妈问:“今甚么日子,要烧盆?”
阿春气叨叨懒理她,只拿铁铲在树下挖坑,夏妈蹲身从盆里捡起一撮搓了搓,闻了闻,再凑近眼前看,骂道:“噶好的衣裳把它烧脱,败家丫头,我拿你去给奶奶问话。”
阿春这才撇嘴儿:“你怪错人了,是咱们奶奶烧的。”
夏妈道:“量你也没这胆子。”又啧啧可惜:“掂着我奶美娟大的份上,也该赏把我穿才是,以在不比从前光景,再大手大脚,有得她好果子吃!”
阿春把灰埋了,方拍着手说:“你在我面前逞英雄,有本事讲把老太太听去。”
“你当我不敢?”夏妈抹不下脸来:“你等着,连着你一道治!”
阿春笑道:“你以为老太太会替你撑腰不成?如今各房的生活用度都各房自己摊,又没用她的铜钿,管咱们奶奶烧甚么!”又挑唆道:“夏妈你也少来事儿!老爷你也晓得,手里只出不进,五房皆靠奶奶支撑,你的月俸可是她出的,哪天不想付了,撵你走,也没得谁会讲三道四。”夏妈听得脸色都灰败了。
说话间,鸣凤和两婆子或提或抬有三桶水过来,鸣凤抬眼见到阿春,朝她呼喝:“你杵在那做甚?没点眼力见儿,还不快过来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