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把沏好的茶碗端来,都借故垂颈吃茶,赵太太亦是,心底却暗潮汹涌,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了解姚太太了,前一阵两人商议儿女婚事时好的亲密无间,这些日不知怎地,原约好去时装公司替竹筠看婚纱的,她推三阻四一拖再拖,难不成......她又后悔结这门亲?大概是了,姚太太这人不聪明,把甚么都露在脸上,她因为觉得稳打稳算而放松警惕,现再细思,种种话里诸般的显露不客气,都是分崩瓦解的先兆!
到底是因为甚么事令姚太太态度大变?赵太太这会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太太又道:“聂先生逝了,那几个姨太太恐怕是守不住的,毕竟以前也不是好出身。”
英珍道:“这也随她们意愿!现在到底不比旧时候,政府要求我们解放思想,摆脱封建束缚,若真能寻到好归宿,我便把聂先生的恤赏金也均分她们,算是好合好散罢!”薛太太赞道:“你也太心善了!想当初她们怎样对你的,你拖也拖死她们才对。”
李太太笑着低问:“你呢?今后有何打算?年纪还轻着,姿色犹存,可想过再寻个依靠?”
薛太太呶呶噘起的嘴唇:“喛,喛!那边尸骨未寒呢,你就在打未亡人的主意,居心何在?”
李太太这才道:“警察署那个李警官,是我表叔家的,去年故了太太,留下两个孩子,他要找个黄花闺女都不是难事,偏就心气高,左右不合眼缘,初见聂太太后,竟是一见钟情,三番两次催我来撮合,我是个急性子,想着早也是说,晚也是说,都是过来人,有甚么害羞的,不妨现在说了算数!”又盯着英珍追问:“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人,你见过的,你说他怎么样?”
英珍有些啼笑皆非,她知道李警官、随大老爷来宣聂云藩噩耗的那位,当时没在意,现在连外貌都是模糊的。
她喝口茶,斟酌道:“承你的好意!不过我已断绝再嫁的心思。打算给美娟找一门好婚事,有了夫家的依靠后,我就回苏州老家去住,那里还有些祖产,打理打理也能活的。”她语气真诚地说:“麻烦李太太你帮我给美娟多留心了!”
李太太碰着软钉子,还未开言,赵太太问:“你舍得一个人离开上海?”
英珍抬手把鬓边的白花插紧,差点要落下来,她淡道:“有甚么舍不得?”
赵太太狡黠地说:“上海你是舍得离开,人怕是你舍不得离开!”
英珍道:“听不懂你是甚么意思!”
姚太太语气有一丝嘲讽: 她一向这样的性子,讲话阴阳怪气,云遮雾罩,让人捉急!
赵太太冷笑一声:“勿要让我说出甚么话来,大家都没脸没皮一齐臊!”站起身走出门在廊下站着。
“恼羞成怒了!”姚太太朝英珍道。英珍只是笑了笑,手指轻划着茶碗沿一圈金边儿,赵太太明明话里有话,像是知道了,她从哪里得知的呢?姚谦肯定不会自己说的,他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那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