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大燕,都城阚京。
八月的烈日渐渐西落,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凉意。姜橙紧赶慢赶,终于在落锁前出了城门。
她倒是想连夜赶回微霜湖的。毕竟这聚兴庄的香酥鸭,隔了夜就不好吃了;排云楼的雪糯糕,过三个时辰花形软了不好看;好友唐丝丝明早要去赴宴,她还等着自己带朝歌坊的珍珠粉回去上妆。
另外还给长砚带了生辰礼物——阚京第一工坊打造的碧竹纹翡翠玉笄,他最近不常见,也不知有没有机会给他。
姜橙叹了口气,她都快赶上代购了。
然而出了城她就后悔了。阚京是京城,繁华喧闹自不必说。但城外不出几里就是山村荒野,农家人睡得早,四下里很快就熄了灯火,静悄悄的只剩下虫鸣兽行,还有一轮孤月冷冰冰地挂在空中。
姜橙提着乾坤袋站在田埂上,夜风疾劲,浑身寒飕飕的,她本能地抱住双臂蹭了蹭鸡皮疙瘩,旋即又顿住,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姜橙摇头自嘲,捡起一根树枝,手一挥就变成一支火把。
怕冷又怕黑的妖怪,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了。
火光融融,四周一下子明亮起来,姜橙正打算继续赶路,眼梢突然瞥到身后被火光照亮的一张人脸。
她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去,确实不是她眼花,身后真的站着一个人——一个抱着拂尘、穿着破烂的中年道士,头上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灰白发髻,脸皮皱巴巴的耷拉着,左眼皮还有一道狰狞的旧伤疤。
见姜橙发现了他,道士阴恻恻地笑起来:“小姑娘,贫道在阚京就跟着你了,你到现在才发现,啧啧啧……”
姜橙悄悄捂住乾坤袋,警惕道:“小女子不曾见过道长,不知您找我何事?”
道士用拂尘指了指她的小腹:“小姑娘这儿的宝贝,贫道想借来一用。”
姜橙心里咯噔一跳,扯了扯嘴角:“道长说笑了,小女子只是普通小妖,袋里装的也是寻常吃食,何来的宝贝?”
“潋水珠,得之可招天下魂。”道士摸了摸胡子,一语道破。见少女脸色微变,知道自己猜对了,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小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福?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好吗?姜橙满肚子苦水。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时空,可不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穿越的经过十分老套。姜橙在古玩市场看中了一颗朴(老)实(奸)无(巨)华(滑)的莹白珠子,买回去戴在脖子上睡觉。结果一早醒来,三观都碎成了渣——她变成了一条只会吐泡泡摇尾巴的小锦鲤。
那心情……真是哔了狗了。
而那颗引领她穿越的宝珠,竟然和她的妖丹牢牢地长在了一起!姜橙虽然不太懂修行,但也隐隐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便悄悄去问好友长砚。
长砚听后十分惊异,用灵识探查了一番,再到仙界查了不少古籍,最后一脸凝重地告诉她:这珠名叫“潋水珠”,是上古神器,有追魂之力。任何灵体只要没有彻底陨落,无论是魂飞魄散还是轮回转世,只要尚在三界之内,就能被潋水珠追索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潋水珠作为稀世珍宝,一旦出世,必会引来各方争夺。以姜橙现在的修为,要杀她取丹简直是分分钟的事儿。好在潋水珠藏得极深,平时安分守己不声不响,若不是以高深的法术特意探查,几乎很难察觉到它。
所以,这还是除了好友长砚之外,第一个发现她身怀秘宝的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帮手都喊不到,这趟出门还是太掉以轻心了。
姜橙一边寻思着逃脱之法,一边装可怜:“哪里是福了,这灵珠不知怎的,竟与我内丹长在了一块儿,叫我取也取不得,用也用不得。”
暗中掐一把大腿,疼得滚下两行泪珠:“还请道长怜惜我化形不易,我这儿还有一件宝贝,听说也是上古神器,只要道长不取我内丹,我自愿将此宝献给道长。”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看起来沉甸甸的,似乎装着什么贵重之物。那道士乜着眼半信半疑地接过,刚一打开,里面陡然喷出一股浓烟,道士躲闪不及,只听“滋滋”数声响,脸皮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溃烂起来。
姜橙拔腿就跑。
别怪她狠,一出手就是销皮蚀骨的毒粉。那人说起来是要潋水珠,其实还不是要她的命。长砚说过,要取宝珠必先劈开妖丹,劈开妖丹就意味着要她毙命。
开玩笑!她的小命可是很金贵的!再说了,那东西长成那副鬼样子是她的错吗?
姜橙这副妖身虽然已经一千八百岁,但灵魂却非土著,穿越后懵圈了千年才开始修炼。作为异乡魂的她修行艰难,缩地咒用得并不好,逃走没一会儿就被道士炸开地皮揪了出来。
那人满脸血肉被腐蚀得簌簌下落,一只眼珠子挂在眼眶外恶狠狠地瞪着姜橙:“臭丫头!敢对我下阴手?!也不打听打听我薛复的名头!”
他手中拂尘陡然化作一柄长剑,漫出紫黑妖气。姜橙一愣,还以为对方是个正经道士,没想到竟是个修习道法的同类。这样一来,她手中那些斩妖法器倒是用得上了。
她一边捏诀抵挡,一边从乾坤袋中抓出法宝往外扔,手忙脚乱中还向长砚发了一枚求救传讯符。奈何薛复的修为实在高出她许多,法器只能拖延片刻功夫,他很快就腾云驾雾追上来,直直刺出一剑,竟蕴含着精纯雷电!
姜橙一下子被击穿后背,顿时半身震麻,脚步迟滞,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妈蛋,这样下去恐怕活不过第二集啊!
姜橙闭了闭眼,勉强稳住身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迅速蘸了血涂在双唇上,口中念咒,只觉唇上一暖,再一摸,血渍已然消失不见。
“臭丫头,你再跑啊!”看着姜橙陡然艳丽的樱唇,薛复桀桀阴笑,眼中流露出一抹靡色:“等贫道收了你拿到潋水珠,再将你炼成炉鼎,也不枉你这身好皮囊了!”
他摸出一个八卦铜盘抛到空中,阴阳鱼符首尾相衔,旋转着冒出缕缕黑雾,俨然是要结成一个吞噬法阵。
姜橙心里慌作一团,忍着剧痛抵挡四面八方杀来的剑气,左支右绌,狼狈至极。
……大、大不了,自爆内丹好了!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耳畔似乎飘过一道钟磬之声,姜橙睁大眼睛,只见远方山林深处,一片黄墙褐瓦隐隐绰绰,像是一座寺庙?
趁着那八卦阵尚未成型,姜橙瞅准机会将最后一个天罡法阵甩到薛复头上,然后使出最后的力气,急速飞向那座寺庙。
薛复总算没有立即追上来。夜色已深,庙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姜橙身上痛极,血顺着手臂淌下来,滴滴答答洒了一路。她现在只想快点找位高僧,能救她最好,不能救她……那就麻烦他帮她超度一下吧!
跌跌撞撞地绕到后院,就见东边一处厢房还亮着油灯,姜橙咬咬牙闪身冲入,扑倒在地:“大师救命啊————啊??!”
厢房里没有僧人,只有一位姑娘,手持卷轶,正在灯下看书。
四目相对,两人都惊呆了。
姑娘粉桃似的脸颊慢慢褪去血色,目光在纹丝不动的房门和凭空出现的少女之间来回探究了许久,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妖……怪?”
姜橙一拍脑袋,知道自己在凡人面前穿帮了。生怕那姑娘喊叫,她一秒入戏,嘤嘤哭道:“姑娘莫怕!我乃后山池塘一尾小鲤,平日潜心修炼,从未害人。今日突然来了个妖道,想杀我炼丹。我拼死逃出,以为此处住的是方丈大师,才来求救,还请姑娘见谅!”
默默地为自己信手拈来胡说八道的本事点了个赞,姜橙掩鼻抽噎,显出一副受尽迫害的可怜模样。
那姑娘听后果然没有喊人,面色也缓和了许多。见姜橙遍体鳞伤,心中怜悯又遗憾:“可是方丈大师下山游历去了,此刻并不在寺中。我一届凡女,更无力庇佑于你。”
姜橙心头顿时凉了半截。没有高僧帮忙,长砚又一向忙碌,不知何时才能赶来,难道真是天要亡她于此?
这时候姜橙才开始懊悔,为什么平时不好好修炼,为什么那么死宅,没结识几个法力牛逼的朋友。关键时刻,连个能帮忙收骨灰的人都没有,简直晚景凄凉!
正胡思乱想着,那姑娘又斟酌着开口:“不过,我这儿有一方家母赠送的玉佩,是请北冥寺大师开过光的,有逢凶化吉、禳灾转运之效,不知能否帮到你?”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透着血色花纹的羊脂玉佩。姜橙用灵识一探,发现那竟是个灵器,上面雕琢的繁复花纹是某种符咒。姜橙学艺不精,看不出有多少威力,但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多谢姑娘!我试试吧!”
她摇身化作红光跃入玉佩中,走前还不忘把自己留在房中的气息处理干净。
姑娘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厢房,若不是掌心的玉佩隐隐发热,她简直要怀疑刚才所见所闻只是一场梦。
窗外风声大作,树枝飒响不断,想起姜橙刚才说的“妖道”,姑娘咬了咬唇,忙把玉佩揣入怀中,贴身藏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血红色的符纹缓缓游动起来,变成了另一种样式。
姜橙进入玉中,眼前风物变换,变出一间女子闺房的模样。房中布置简洁,只有一床一梳妆台,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下设供案一张,三支松香青烟袅袅,飘散着清雅的灵气。
画中的美人并不是厢房里的那位姑娘。美人有一双端方明艳的丹凤眼,通身是神仙妃子的气派。同姜橙一样,她也穿着一袭红裳,只是衣袂裙摆都缀满了赤色长羽,看着极为雍容华贵。
姜橙猜想,这位美人大约就是这块玉佩的玉灵,不知何故守护着外面那位凡人姑娘。既然自己来此躲灾,便没有不敬主人家的道理,于是她恭敬地朝画像拜了又拜:
“小妖姜橙,因被妖道薛复追杀,亡命到此。幸得外面那位姑娘相救,取出灵玉让我避难。由此叨扰了您,还望海涵。若能避过此祸,小妖必会好生报答。”
说罢她松了口气,发觉自己脊背湿透,手脚绵软,便坐下调息疗伤。
也就没有发现画中的美人,那原本望向虚空的目光,缓缓转下,投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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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澈一朝穿越,成了剑道大佬的独门弟子。一次意外,大佬为了救她而神魂破碎,长眠不醒。
晚澈伤心难过,为师尊,也为自己那份还没有说出口的暗恋。
多年后,她获赠一份礼物:一个被调|教好的暖床小男宠,不收白不收
小男宠(害羞):奴为主人更衣
后来,她惊喜地发现:小男宠很有练剑天赋,于是将他收为爱徒
小男宠(恭谦):徒儿为师父拭剑
两人相依为命没多久,小男宠就不当心挂了。晚澈黯然流浪,却意外收到一个消息:她那睡了二十年的植物人师尊突然醒了!
师尊(宠溺):‘师父’今夜怎么不叫徒儿侍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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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宠=师尊=剑灵,前期含羞草可爱多,后期睥睨天下超超强。求各位用「收藏」来怜惜他,么么哒^_^
☆、丝丝
薛复费了一番功夫才破解法阵。他追到寺中,发觉她最后的气息停在后院,然后就杳无踪迹了。
冷月将他的影子拉成一个阴沉骇人的怪兽,薛复眼神森然,缓缓扫视过所有的厢房,里面的凡人无一不被外面的动静吓得心惊胆颤,但依然没有任何姜橙的气息。
到嘴边的鸭子还能飞了?薛复冷笑一声,把刚才削下的姜橙的一绺头发放入八卦铜盘中,叱道:“追溯!”
阴阳鱼又幽幽地旋转起来,搅动成一个黑色的旋涡,薛复刚要把自己的魂识也放进去,就被天外飞来的一道强大法力狠狠击中!他惨嚎一声,七窍流血,四肢焦黑,铜盘重重地摔在地上,砸开数道裂痕。
那道莫名其妙出现的法力罡正浩然,不像是妖魔所有,而且还没发挥出全力。薛复如临大敌,神经紧绷地朝四周观察了许久,却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再发生。
莫非这寺庙真有神仙佛子庇护?
他意识到自己撞上了惹不起的人,恨恨啐了一声,捡起铜盘逃之夭夭了。
姜橙躲在玉佩中,外面的冲突半点都没有传进来。玉中灵气充沛,是天然的修行佳处。她养伤一夜,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等天亮后,姜橙小心翼翼地放出灵识,察觉周围没什么威胁了,才再次敬拜画像,化身离开。
这次她出现在一座小佛堂里,救她的姑娘正跪在菩萨面前诵经。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姑娘放下手中的经卷,四下张望,试探道:“是你吗?”
姜橙笑眯眯地显形。
再次见到姜橙,那姑娘已经不怕了,起身关心道:“你还好吗?”
姜橙躬身拜谢:“我休息得极好。姑娘的玉佩别有洞天,是个宝物。”她环顾四周:“不知昨夜那妖道有没有来打扰你?”
“好像来过,但后来不知怎的又跑了。”姑娘回忆起半夜里恐怖的风声,脸色还有些发白:“早上听丫鬟说,院子里还有些血迹,也不知是不是那人留下的……”
咦?难道这寺庙中还有其它她没察觉的力量?姜橙心下好奇,又安抚道:“姑娘放心,你有灵玉护身,一般的邪祟接近不了你。对了,敢问小姐芳名?你于我有大恩,我必是要报答的。”
姑娘莞尔一笑:“我姓梁名绛,阚京人氏。报答就不必了,举手之劳,我就当是为外祖母积福罢。“
见姜橙困惑,梁绛解释说:“外祖母近来病重,我本就是上山来为她祈福的。”说着,她掩口轻笑:“你是哪里的妖怪?后山池塘都填了好几年了,哪儿来的小鲤呀。”
姜橙扶额,怎么又穿帮了呐:“……我叫姜橙,家住琅山微霜湖。梁小姐你真的没什么愿望要实现吗?比如让你外祖母病愈什么的,我都可以做到。”——做不到就请长砚来做嘛!
梁绛抿唇浅笑:“我在山上住了半个月,听说外祖母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父母安康、家业顺畅,还真没什么心愿……”
她端丽娴雅,一身质地上乘的藕色丝裙,发间珠饰不多却样样精致不凡,想来应是个非富即贵的千金小姐,也确实没什么是姜橙可以给她的。
姜橙想了想,转身对背后的佛像举手起誓:“菩萨在上,梁绛小姐今日救我于危难,今后梁小姐若有心愿,我必为其达成,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说完,她快速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拉过还愣怔着的梁绛的手,掌心相贴,灵光微闪:“梁小姐以后若要找我,就对着掌心唤我的名字。”
梁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新添了一道极淡的血痕,怎么擦也擦不掉。
“好。”
***
秋天的微霜湖,层林尽染,多晴少雨。戌时刚过,一轮皓月爬上天空,照亮了琅山方圆百里的深山老林,也照亮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幽碧湖泊。
姜橙潜在水底,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头顶的湖水。月光洒落,竟在水面凝结出一大片精美的霜花。霜花的纹路如有生命般朝四面八方缓缓扩散,最后像是蛛网覆盖住整片湖泊,散发出淡淡的冰蓝色莹光。
“也太美了吧……”姜橙惊叹无比,一不小心又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痛得眼泪汪汪。
从她捡了半条命逃回微霜湖,至今也有七八日了。本来说好连夜赶回的,结果第二天带了一身伤死里逃生,小伙伴们都为她感到庆幸。
长砚没有出现,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只是后来一连数日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姜橙便有些好奇。唐丝丝说,他最近在忙于投帖各处仙门,似乎有拜师之意。
长砚是他们琅山万余年来培养出的唯一一个神仙。他自学成才,苦修九千年而得“仙君”阶位,总算告别了妖怪身份,一脚跨进仙界。为了提升修为、早日渡劫进阶,他一直在寻找适合的正派仙门,想修习更精深的法术。
姜橙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一条懵圈的普通锦鲤,一千年后被一位路过的老神仙点化,灵气入体,这才开始修行。
但她终日惶惶,躲在微霜湖底不肯出来。长砚看不下去了,威胁要把她卖到酒楼里去做红烧鲤鱼,吓得姜橙连滚带爬地逃上岸,慌不择路一头撞上岸边的海棠树。枝桠间的唐(棠)丝丝笑得前俯后仰,花瓣落了姜橙满身,两人的友谊就此结下。
在长砚和唐丝丝的指导下,姜橙硬着头皮踏上了修行之路。奈何她一抹异世之魂,总有些水土不服,修炼一直磕磕绊绊、举步维艰。一千多岁才开智化形、快两千岁了还是个战五渣,这“妖商”放在整个妖界都属于有点欠费的那种。
否则这次撞上薛复,也不至于被修理得那么惨。
姜橙在湖底欣赏了许久的霜花,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姜姜!快出来!”
一个绯衣美少女趴在湖边,伸手搅动着湖水,霜花被她打散,又重新凝结,丝毫看不出破裂的痕迹。姜橙甩着金红色的长尾浮出水面:“怎么啦寿星?”
唐丝丝笑嘻嘻道:“原来你没忘记呀!”
“我怎么敢忘了唐大小姐的生辰呢!”姜橙腹诽,忘了还不得给你大卸八块了。
唐丝丝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你不是说一直不知道送我什么生辰礼物好么?我现在有主意了——你送我一滴血吧!”
血?姜橙神经绷起:“你想干什么?”
美少女凑近她,神秘兮兮地说:“据可靠消息,中秋那日,乾元神君会下凡到阚京去办事。你给我一滴血,让我见他一面,如何?”
唐丝丝这个姑娘,平生就两大爱好:爱美人、爱美食。乾元神君是西天元朔宫勾陈帝君的门下高足,俊美无俦、风流倜傥,是三界公认的美男子,也是唐丝丝心中的头号男神。
她心慕神痴久矣,总想见偶像一面。可惜人家高高在上、日理万机,哪里是一个小妖精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是以,乾元难得下凡,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次机会。
姜橙非常理解这种脑残粉的追星行为,若能帮上好闺蜜一把,别说出一滴血,出十滴血她也乐意。
至于为什么需要她的血……因为,姜橙她是一条锦鲤啊!这个世界的锦鲤但凡千岁以上,就会自带好运,只需她的一滴血加上祷祝,便能让受赠者在未来十二个时辰成为幸运儿。
姜橙第一次听长砚说起的时候,整条鱼都惊呆了!她的血居然这么牛逼,简直和当年西天取经的圣僧不相上下了嘛!
但是知道这事的人很少。长砚告诫姜橙务必谨言慎行,虽然这“好运”只是诸如逢赌必赢、行路捡宝之类小打小闹的,但万一被有心人抓去放血,影响了他人气运,终究不好。
于是这个秘密,就只有他、姜橙和唐丝丝三个人知道。
彼时,姜橙被薛复追杀得屁滚尿流,也是急中生智在唇上抹了自己的血,暗暗祈愿能够虎口余生。结果她真的撞进了那座寺庙,遇到了那个能救自己的人。
锦鲤血果然不是一般的好用。
唐丝丝见闺蜜答应了,高兴得眉飞色舞,姜橙望着她那副花痴到爆炸的样子,又好笑又羡慕。
她就算对长砚有些别样的心思,也不会像唐丝丝那样大喇喇地写在脸上。
那个素衣银发的男子,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大约是雏鸟效应,又也许是异性相吸,姜橙自初次见面后,便常常盼着再见他。
长砚有自己修行的洞府,偶尔来微霜湖小坐,他便摸着姜橙的脑袋问:“小橙最近修行得如何?”
姜橙已经很努力地修炼,奈何资质不够,总是事倍功半,叫长砚看了直摇头。
一来二去,她便生了些畏难情绪,既想见到他,又害怕让他失望。几次躲在湖底避而不见,最后又忍不住浮到水面偷偷张望。她听到长砚叹着气叮嘱唐丝丝多教教她,唐丝丝乐呵呵地应了,转头就朝姜橙做鬼脸。
长砚终究是要登天梯做神仙的……不可能的暗恋就像刹车坏了还一个劲地往泥沼里冲,拉都拉不住,几乎能预见的惨不忍睹。可还是打心底里企盼能多得到一些关心和注目……
患得患失,患得患失,姜橙觉得自己这状态真是糟糕透了。
☆、男神
快到中秋的时候,唐丝丝便拉着姜橙出发了。
两人住进了唐丝丝在柳溪胡同买的私宅。宅子不大,但被主人布置得很雅致,庭院正中两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两层小阁楼外爬满了蔷薇花,从楼上窗牖能一眼望到玄武大街上,视野极好。
在阚京置业可不便宜,但唐丝丝是个惯会享受的,有时来阚京一连逛吃好几天,她就在这里过夜。姜橙曾经吐槽她一个妖怪搞得那么矫情,结果被唐美人反唇相讥:你以为都像你呢孤家寡人的?万一遇上个可心的公子,奴家也要装装门面呀,说不定还能一度春宵……
说得单身鱼姜橙哑口无言。
唐丝丝是海棠花身,笑靥浮面,梨涡浅浅,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一双翦水秋瞳生得尤其妩媚,本身名字就是取了“媚眼如丝”之意。她又是正经修仙没沾过人命的,身上的气息纯净又甜美,走在路上很是吸睛。
但其实她从不乱搞,她只是爱看美人,美少女抑或美男子,来者不拒。把人家约上小阁楼喝喝酒聊聊天,在对方意乱情迷的时候略施小咒,然后……然后她就托着腮,盯着美人的睡颜观赏一整夜。
姜橙觉着……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变态。
中秋那日,唐丝丝天一亮就开始梳妆。姜橙见她郑重其事地打开妆奁,还以为她会把自己拾掇得多么艳光四射,结果没多久她就换好衣服走出来——
却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翩翩佳公子。
唐爷解释说,像乾元神君那样的三界男神,环肥燕瘦的女人不知见过多少了,她打扮得再美也无用,还不如另辟蹊径来个清爽的男装,与他邂逅的话也不会显得太刻意。
不愧是修炼了两千年、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雅美人,姜橙由衷佩服,难怪唐爷什么美人都能撩到手。
最后一步,姜橙指腹轻捻,将一滴血珠轻轻涂抹在唐丝丝唇上。她口中微念,鲜血立即隐没不见了。
唐丝丝笑眯眯地摸了摸丹唇,对铜镜里的自己满意极了。
姜橙本想宅在屋里不出门,免得再撞见邪人。唐丝丝却撒娇说自己怯场,硬要拉姜橙同行,还怂恿说: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传说中的乾元神君长什么样吗?
姜橙:“……”我还真没兴趣。再说,你这个惯会调戏美人的小污婆会怯场?我就呵呵了。
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好姐妹的软磨硬泡,姜橙索性将那支准备送给长砚的翡翠玉笄拿出来,自己附身其上,挽在了唐公子的发间。
……就当是陪闺蜜去相亲吧!
中秋佳节,阚京城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团圆气氛。百姓们纷纷上街采买,大街小巷熙熙攘攘,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唐丝丝也不刻意在人海中寻找目标,她既得了锦鲤血,便知“道法自然”,随缘最好。跟着人潮买买吃吃,瞧瞧热闹,一逛就逛到了傍晚。
眼见暮色四合,星辰升起,忙碌了一天也没邂逅男神的唐丝丝不禁有些泄气。姜橙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你的小道消息出了问题?”
“怎么会?那小仙吏同我关系可铁了,不会骗我的。”唐丝丝对此深信不疑,却也眉头微蹙:“只道神君今日会下凡,具体是何时,却是不知。”
那就没办法了,阚京城那么大,姜橙的血又不是指男(南)针,哪里知道乾元神君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呢?
正发愁着,一个布衣青年举着“问卦”的幡布走过来,笑吟吟道:“我看公子面犯桃花,可要小生给你算个命?”
唐丝丝抬眼瞧他,心知这些算命的没半分法力,完全是信口胡诌。但她此刻正无聊,一时兴起便打趣道:“你倒是算算,本公子今日能不能见到心上人?”
算命先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微一愣便喜道:“好!好!公子稍等!”
他掏出一个碧绿碟子,在上面指指画画,片刻后看了唐丝丝一眼:“原来是位姑娘啊!”接着苦恼道:“小生才疏学浅,只能算出姑娘的命定之人在南面,您不妨前往一探?”
唐丝丝并不奇怪他能算出自己是女子,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想着反正也无聊,不如往南边去碰碰运气,遂大方地付了卦钱:“若能事成,回头再重赏你。”
算命先生拱手拜谢:“小生姓胡名非,姑娘以后还可以再找我算命!”
姜橙听得好笑,这胡非怎就对自己的判断这么笃定?他就不怕算岔了,客人找他算账吗?
城南有些偏,喧闹程度比之朱雀大街却不遑多让。唐丝丝过去的时候,一个杂耍班子正在卖艺,鼓掌叫好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唐丝丝最爱看热闹,当即兴趣满满地钻进人堆里去瞧。大家见这小公子俊俏,倒也心甘情愿让她挤到最前面去。
表演杂耍的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在一堆摞得高高的竹凳上撑着竹竿,做出各种让人提心吊胆的动作。每到精彩之处,众人拍手叫好,便有小孩抱着脸盆,跑到人群里挨个讨赏钱。
杂耍班的班主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紧盯着竹竿上的孩子,一旦有人动作没做到位,他便唾沫横飞、骂骂咧咧。一个小姑娘可能被骂的次数多了,情绪低落,忽然脚下一滑,从竹竿上直直摔了下去!
众人哗然!她距离地面足有丈余,这一摔非死即伤。姜橙大惊,本能地就想出手相救,然而唐丝丝比她更快一步,手指一扣,那班主不由自主地往前一个趔趄,小姑娘正好落在他头上!
两人齐齐扑倒在地,有了班主这大身板的缓冲,小姑娘毫发无伤,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眼泪流个不停。围观群众都长长吁出一口气,直言她福大命大。
班主的表情就不太好了,大概是恼怒孩子学艺不精,但也不好当街打骂,便叫那小女孩先下去休息。
表演继续。没过多久,又一个小男孩做倒立的时候,臂力不够,身子一颤从竹竿上翻下来。这次班主站得远了些,唐丝丝再次出手,让一顺溜的竹凳子全部翻倒在地,小男孩摔在一堆竹凳上,胳膊瞬时青了一大块。
这次班主的脸色难看极了,一副想骂又不能骂的样子。唐丝丝嗔怪道:“这些孩子细胳膊细腿的,哪儿撑得住那么长时间,我看这班主也太苛刻了。”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传来一声男子的低笑:“公子这可是在砸人家生意了。”
姜橙循声望去,顿时愣住了,只见一个深蓝锦袍的青年手持折扇立在她们身后,君子如玉,风流蕴藉,尤其是那张脸,委实俊美得比身后的夕阳更耀眼。
☆、相亲
姜橙明显感觉到唐丝丝强烈的情绪波动,但只一瞬间,她就平静得仿佛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兄台何出此言?”
青年微微一笑,传音入密道:“贤弟大约不知,这是杂耍班的苦肉计,班主命那些幼童故意失手摔伤,来骗取周围人的同情,从而获得更多的赏钱。其实他们都极有分寸,至多骨折扭崴,并不会重伤。不信你下次莫要出手,看他如何。”
唐丝丝杏眼圆睁,不相信还有这种事。不过多时,果然又有一个小男孩没接住同伴抛过来的竹竿,惊叫着直直摔下。
这次唐丝丝没有出手,紧盯着那孩子,发现他在快要落地时极有技巧地打了半个滚,速度快到常人难以察觉,然后才脚下一崴,哇的一声哭出来。
班主连忙跑过去,满脸心疼地抱起小男孩,问他伤到哪里、疼不疼。接着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围观百姓哭诉赚得少,孩子们吃不饱、手脚无力,这才出了岔子,对不起大家云云。看官们听得感慨唏嘘,纷纷掏出赏钱,嘱咐班主多买肉给孩子吃。
唐丝丝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也太下作了罢!”
她忿忿然扭头就走,那蓝袍青年也跟了出来,笑道:“贤弟不帮帮那些孩子么?”
唐丝丝摇头:“我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天下的杂耍班子大抵都是如此罢?只求国泰民安,卖儿女的爹娘少些便好了。”
说着,她有些羞赧地拜谢那青年:“刚才多谢兄台提醒,也怪小弟涉世不深,竟被蒙骗了去。恐怕之前那两个孩子,回去后还要被班主骂不会演戏呢。”
青年展颜一笑:“贤弟不必在意。你心地善良,气息纯净,将来大有可为。”
唐丝丝脸颊微红,咬着唇道:“不知兄台现在可方便?小弟想请兄台小酌一杯,以表谢意。”
青年算了算时辰,一摇折扇:“左右事情已经办完了,倒也不急着回去。既与贤弟有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师弟正在一间酒楼等我,不如一同过去坐坐?”
唐丝丝强捺住心头狂喜,轻轻地点了点头。
姜橙:乾元神君?兄台贤弟的,你俩这是要演梁祝吗?
唐丝丝:啊啊啊啊啊男神请我喝酒了!!!!
姜橙:……明明是你自己贴上去要请人家喝的好吗?
唐丝丝:啊啊啊啊啊男神答应跟我喝酒了!!!!!!!!
姜橙:……没救了,告辞。
乾元把唐丝丝领到附近一家名为“陌上桑”的酒楼,入内人声鼎沸,聚集了不少来参加中秋诗会的文人雅士,唐丝丝媚眼一扫,对姜橙窃喜道:“你瞧,我家乾元果然是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