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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一觉醒来我未婚夫权倾朝野 > 第15章 (5)

第15章 (5)

“我当然不配做她哥哥……”

公子息捻了捻手指,仿佛手指上还残留着赵常乐脸庞的细嫩触觉。

“我从来就没想过做她哥哥。”

埋在心中多少年的不堪欲-望,连妒忌都无法正大光明。

这一切,都是因为兄妹二字的束缚。

哥哥?

当他想要她叫他哥哥?

如果他不是她哥哥,与杨错正大光明的竞争,她的心一定是在他身上的。

杨错有哪里好?

他全心全意的爱着她,视她为生命,视她为灵魂,目光永远追随着她,心里想的全部都是她。

他的生命中,只有她。

杨错能吗?

不能见人的爱与欲-望,在黑暗的牢房里彻底爆发出来。

公子息狭长眼眸望向杨错,恶毒之意不加掩饰。

“反正你要死了,我也不介意让你再痛苦一点。”

“她现在在我那里,对我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一分一毫。你说,我若是做些什么事,她能反抗吗?”

杨错眼睛忽然睁大,寒意如剑,“你什么意思?”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浮现出来。

公子息能丧心病狂,屠了赵王宫,显然是一个六亲不认的禽兽。

如今笑儿死而复生,落在他手上,他会不会……?

杨错死死捏着牢门,浑身筋骨噼啪做响,可惜却憾不动生铁铸就的牢门。

赵常乐那个傻子!

那个傻子!

她将公子息当作好哥哥,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她死而复生,经受了这么多痛苦,以为自己现在终于同亲人相认,若是这时候公子息伤害她……

他不敢想,她该有多绝望。

杨错如野兽一般低吼,

“赵息,你姓赵,她是你亲妹妹,她从小对你那么好,你不能伤害她……你敢伤害她!”

公子息闻言,却轻笑一声,笑声在暗暗的牢房里回荡,

“伤害她?我怎么舍得。杨错啊,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他声音是一如既往的风流,昏暗的牢房里,显出几分暧昧。

公子息狭长眼眸满是恶意,多年对杨错的嫉恨,终于可以在今日缓解。

怎么能让他轻易的死呢?

这么多年来,杨错夺走他最爱的笑儿,他求而不得,嫉恨如蚂蚁,啃噬着他的心。

现如今,让他好好尝一尝挚爱之人被夺走的滋味。

公子息那一句暧昧的“疼她”,让杨错的身体突然僵住。

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在他脑子里显出来。

杨错初见公子息,公子息对他就有强烈的敌意。每当他与笑儿在一起时,来自公子息的敌意就越发明显。

彼时杨错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现如今想来,答案简单到可笑。

不过一个情字。

可这答案,又恶心到让他颤抖。

“赵息,她是你妹妹……她是你亲妹妹——”

“她不是!”

公子息声音陡然尖利,打断了杨错的话。

二人的兄妹关系,是他永远都摆脱不了的烙印。可只有他知道,他们之间什么血缘都没有。

兄妹二字,像是诅咒,一边让他与她接近,一边却逼着他被迫远离。

公子息的气息稳定了下来,也不管他否定兄妹关系的那句话给杨错带来了多大的震动。

他今日来狱中,不过是给笑儿走一个过场,顺便享受一下胜者的快感。

掸了掸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公子息对杨错微笑,

“上大夫,我先走了,毕竟时辰不早,她还在家等着我呢。”

公子息转身离去,牢门内,杨错整个人陷在黑暗中,唯有浅色瞳孔亮的骇人,像是鹰盯上了猎物,他一眨不眨盯着公子息的背影。

目光阴冷如刺客。

姬错欲杀之人,从没有过失手。

**

虽然在公子息府邸吃的住的都比之前好太多,可赵常乐却只是心神不安。

与息哥哥重逢当然是很开心的,可是杨错一日不出狱,她一日不能安眠。

她早上很早就醒了,一个上午都在向外张望,不住问,“息哥哥回来了吗?”

公子息拨给她的侍女们闻言对视一眼,心想这新宠的美人儿倒是个爱撒娇的,不称公子,反而满嘴哥哥。

朝食端上来,赵常乐一口不吃;午食端上来,赵常乐依旧一口不吃。

她只是急,息哥哥救了杨错了吗?从杨错嘴里知道当年屠宫真凶了吗?

她急的根本吃不下东西。

侍女劝她的声音也让她烦躁,最后还是侍女道,“女郎不妨出去走走,在院子里看看花草,公子很快便回了。”

赵常乐无法,也只好这样消磨时间。

息哥哥的府邸反倒比杨府还大些,有五进,湖泊假山花园等一应俱全。

赵常乐心不在焉的沿着湖泊散步,一边走一边想自己的事情,忽听一声哀嚎,然后斜刺里扑通一声,面前便多了一个跪下磕头的人。

“小的见过女郎!”

赵常乐犹疑,“黑齿?”

黑齿的声音她还是记得的。

只是面前磕头之人的模样……实在是与她记忆中的黑齿相去甚远。

不过黑齿在杨府时刻意扮脏扮丑,头发永远是乱蓬蓬的,脸上永远是脏兮兮的,如今回来了,自然收拾干净,与之前的模样便相去甚远。

“黑齿,你找我做什么?”赵常乐问。

黑齿膝行一步上前,在赵常乐脚前跪下磕头,声音里都是惶恐,

“之前做事,对女郎多有不敬,求女郎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挂在心。”

黑齿是万万想不到的,阿乐这丫头竟然一天之内野鸡变凤凰,现如今被公子宠爱的心肝似的。

黑齿想起自己之前对阿乐做的事情——喂她毒药,对她没好声色,让她钻进泔水桶里……

虽说黑齿自问并没有故意磋磨阿乐,所做大多是为了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

可公子本就是个喜怒不定的,若阿乐是个小心眼,枕头风一吹,黑齿就算完了。

好容易完成任务,离开杨府,他以后的前途大着呢。

所以黑齿才拉下脸皮,寻着空隙跪到阿乐面前,不求阿乐姑娘说好话,只求阿乐姑娘别说坏话。

听黑齿说了来意,赵常乐有些无奈。

若不是黑齿扑到她脚底下,赵常乐把他都忘了,又何来故意为难他一说。

不过都是替人卖命的可怜人罢了。

眼见黑齿就在她脚底下磕头,赵常乐无奈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行礼,“你别磕了,我本来就没有怪你。”

都是完成任务而已。

见黑齿还是不信,赵常乐伸手作出欲扶他起来的姿势,黑齿犹豫片刻,抬眼看到赵常乐眼眸澄净,不似作假,心里的不安勉强消散。

从前倒是没怎么注意,现如今一看,阿乐的眼睛一笑,弯弯的,当真有点勾魂摄魄的感觉。

黑齿看得一痴。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盯着主人的女人看,忙低下头,表衷心的话顺嘴说,“女郎日后若有差遣,请尽管说!”

赵常乐点头。

若是有用到黑齿的地方,她也不会犹豫。可能是怕得而复失,息哥哥如今将她看的牢,她反而失了自由。

这时忽听侍女道,“公子回来了。”

赵常乐转头,看到公子息从湖边小径走过来,湖面上水雾淡淡,今日阳光也淡淡,他一路走过来,面孔白而瞳孔黑,像是水妖一样,有善恶难辨的魅力。

公子息走过来,对赵常乐微笑,“湖边风大,当心受凉了。”

将她拉到身边来,看着地上跪着的男人,公子息眯了眯眼,眼眸中含着危险,

“黑齿,是你啊。”

黑齿忙点头,心中却暗喜,公子竟还记得他,看来他做事能力在公子那里留了一笔呢。以后的前途当真不远了!

赵常乐忙拉着公子息的袖子,低声问,“息哥哥,怎么样怎么样?”

问的是公子息今日去诏狱的事情。

公子息转过眼眸,目光落在赵常乐身上,危险被抹去,又是温柔模样,“急什么,回去再说。”

说罢,拉着赵常乐的手就往回走。

赵常乐急着听杨错现如今怎样了,也顾不上黑齿,跟着公子息就往回走。

赵常乐的院落就在公子息的主院旁边,两座院落离得那样近,像是偎依在一起,再不分开。

公子息一向薄情,便是在这府邸住了三年,始终都没有任何家的感觉。

可如今有了赵常乐,出门的时候想到府里有人在等他,竟是头一回生出了回家的念头,仿佛此生圆满。

回到院子里,公子息刻意慢了几步,任由赵常乐先走。

一旁随从知道公子这是有话,要避着那女郎吩咐,忙躬身上前听指示。

公子息唇角带笑,眼底却寒,

“我倒是忘了处置黑齿了。”

昨日忙着与笑儿久别重逢,倒是真把黑齿给忘了。若是他安生呆着,说不定从此公子息真将他忘了,能逃得一命。

可他偏偏往笑儿跟前凑。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笑儿,都看痴了。

笑儿是他的,不许谁看一眼。

真想把她藏起来。

“眼睛挖了,不要止血。三天后要是还没死,再给个痛快。”

随从听的一凛,点头忙称是。

挖眼睛……就因为多看了那位女郎一眼?

那位女郎看着是个心善的,若是知道黑齿因为自己丧了命,也不知怎么想。

但随从怎么敢多说话,接了公子息的吩咐,忙低下头退下去了。

公子息看着几步路远的赵常乐,眼眸中的冷意消散,神情带笑,是发自内心的温柔。

他是恶鬼,只为她披上人皮。

☆、第 36 章

#36

屋中下人刚被屏退, 赵常乐就一叠声的问了出来,

“息哥哥,你去诏狱见到杨错了吗?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他有没有说当年屠宫凶手是谁?”

问题一连串,可句句都不离杨错。

公子息忽然间不想回答赵常乐的问题,他抚了抚胸口,咳嗽了几声。

因咳嗽而眼尾微红,看起来竟有些委屈,

“笑儿, 你连一句关心我的话都不说。”

赵常乐一滞,好像自己是有些过分,忙扶着公子息在席簟上坐下, 跪在一旁,伸手去顺他的背。

“现在还难受吗?”

公子息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大, 却很冷, 赵常乐的手小小的,却像个小太阳,手心是暖的。

他将赵常乐的手按在胸口, 手掌下是他跳动的心脏。

公子息眼中情愫若海,并不控制自己, 好似恨不得将赵常乐溺毙其中,

“笑儿陪在我身边,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赵常乐愣了愣,公子息这句话竟莫名叫她听出一丝别样意味, 仿佛情话一般。

她一晃脑袋,自己瞎想什么呢。

她忙将治咳疾的药端过来,公子息接过来,仰脖喝了。

其实从前他根本不管自己的咳疾的,他知道咳疾很严重,那就严重吧,他无所谓。

医官说要天天喝药,可公子息倒药的次数比喝药的次数还多。

医官说不可饮酒,他却夜夜无眠时,对月独酌。

凉酒入喉,以五脏六腑来暖,然后勾动寒意,又咳的撕心裂肺。

其实他很享受咳嗽时候的感觉,那种撕裂心肺的痛楚,让他觉得他还是活着的。

笑儿死了,活着也没多大意思。

可杨错还活着,不报复他,人生不圆满。

所以他就那样自暴自弃,半生半死的活着。

但如今她回来了,往后他们有整整一生的时间用来相处,公子息头一次生出要好好活着的念头。

公子息喝药的间隙,赵常乐也终于寻了个机会,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下挣扎了出来。

总觉得息哥哥现在好喜欢碰她,明明他是个成年男子了,她也长大了。

这样亲密的触碰,总让赵常乐天生抵触。

她不自觉的,将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

见公子息喝罢药,咳声停,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赵常乐终于忍不住,重新问刚才没有被回答的问题,

“息哥哥见到杨错了吗?怎么样?”

公子息将药碗放在身前矮桌上,对赵常乐笑,

“我见到杨错了,他在狱中挺好的,没有受什么刑罚。”

赵常乐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问,“那……你问出来了吗?当年屠宫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公子息眼眸深了深,笑,

“我问了杨错,他说他不知道。”

“不知道?”赵常乐一时愣住。

公子息点头,“他只是找到了一个跟当年事有关的人,可惜严刑拷打,那人的嘴太硬,死前都没有说出来真凶。”

赵常乐的期盼顿时变为失望。

公子息却没有安慰她,而是继续道,

“笑儿,你想让我救杨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诬陷他谋逆之事是我做的。如果要还他清白,也注定我要入狱——毕竟刺杀国君的刺客是我找的,而诬陷当朝上大夫,也足以让我问斩了。”

公子息伸手,抚摸赵常乐的发,

“妹妹,为了杨错,你要牺牲我吗?我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杨错呢……就算他没有屠宫,可他灭了赵国,这件事可是真的,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恨吗?”

公子息声音低低,带着蛊惑。

就算他没有屠宫,但他灭了赵国,夺了父王的王位。

难道他不该死吗?

赵常乐闭上眼,却想起丹河说的话。

“现在国君,比之前姓赵的国君好多了。”

“我最讨厌赵王,还有中山公主了……”

徭役无度,滥用民力,民不聊生,叛乱频繁……这是父王治下的赵国。

父王不是个好国君,赵常乐知道,只是从丹河嘴里听来,却觉得格外触目惊心。

上位者的一点缺点,会在民间放大无数倍,经受苦果的,是像丹河这样的普通人。

也许父王不做国君,对天下人是件好事。

听说杨错政令,多修生养息之策,比父王时的苛政要宽松许多。

这样就很好了,她是公主,上辈子没有为百姓做什么好事,这辈子也不愿为了自己一个公主身份而倒行逆施。

所以杨错灭赵之过,赵常乐并无怨恨。

王朝更迭,有哪个国家能千秋万代呢。

赵常乐看着公子息,目光非常坚定,

“若杨错只是灭赵而非屠宫,那么我不恨他。我所恨的,是杀我赵氏之人。灭我亲族之仇,此生不共戴天。”

她眼中爆发的恨意,亮的令公子息移开目光,再不敢多看一眼。

想了想公子息说的话,赵常乐认真道,

“息哥哥,昨晚我想了一宿,我知道我要你去救杨错,是在强人所难。”

如果为了救杨错而让息哥哥入狱,赵常乐不能接受。

息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可杨错也是无辜的。

公子息和杨错,她都想要保护。

既然这样的话——

“息哥哥,我去承担一切吧。”

少女脖颈纤细,抬起头,仰起一张如玉的脸庞。

明明是很瘦弱的,说出的话却坚定如山。

“我去官府,告诉他们杨错是我诬陷的,那个刺客是我找的,那些伪信也是我仿的。我将一切罪名都承担下来,还杨错一个清白。”

她伸手握住公子息冰凉的手指,

“息哥哥放心,我不会供出你来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拼死也会保护你的。”

牺牲她自己,保护息哥哥,也救回杨错。

赵常乐笑,

“反正多活一遭,本来这条命也是多余的。只是有些可惜,我没办法亲手杀了那个屠宫之人。不过也没关系,息哥哥,你要替我找到凶手,亲手杀了他,替赵氏报仇啊。”

这样子,她死而无憾。

公子息愣了片刻,强行挤出笑来,“你……胡说些什么。”

为了救出杨错,她竟连自己的命都愿意牺牲。

串通刺客行刺国君,诬陷当朝上大夫,足够她凌迟处死了!

“我刚才是说笑的,谁说我没办法救杨错了?好歹我在新朝混了三年,人脉还是有的,哪里轮得到你去填命?”

赵常乐疑惑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不许再说你去自首的事情!”

公子息对她冷下声色,“我说我有办法,我就是有办法!”

赵常乐却要追根问底,

“什么办法?”

息哥哥不过前朝公子,历来国君都很忌讳这样的人,能让他吃穿不愁已是仁德,又岂会让他插手国政?

公子息存心要打消赵常乐那个自首的念头,哄骗赵常乐,

“我说我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你不信我的能力吗?”

赵常乐迟疑,“我……”

公子息按住她的肩,“在哥哥这里好好住着,什么事都别想,你担忧的事情,我替你解决。”

公子息强行压住赵常乐的话头,脸色冷如霜。

赵常乐不敢再问。

息哥哥说有办法救杨错,为什么不给她说具体方式呢?

息哥哥会怎么帮杨错呢?

她不是怀疑息哥哥,只是既然有办法,就应当同她说清楚啊。

赵常乐思绪纷乱,觉得公子息好奇怪,送走了公子息,她脑子一团乱,出门在院子里乱逛,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偏她的侍女满口“公子命令,要好好照顾女郎”,就是要跟着她。

她被缠得烦,故意指派侍女去给她取东西,终于才能短暂的一个人清净一会。

她漫漫在府中乱走散心。

其实她能逛的地方很少,公子息绝不让她靠近府邸门口,她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所有消息都只能靠息哥哥来说。

她像是瞎子和聋子,息哥哥如今是她的眼睛和耳朵。

如果息哥哥骗她的话,她就什么都无法知道了。

这个可能性令赵常乐心里一惊,转而连忙摇头。

息哥哥怎么会骗她呢,他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不知不觉间,赵常乐也不知自己怎么着,逛到了一处偏僻院落,她一看天色,日头已西,正欲回去,忽听院落里传来一声凄厉哀嚎,紧接着是哭喊的“饶命,饶命”。

仿佛在受多么严重的刑罚。

赵常乐被哀嚎声吓到,心里一惊,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好像是……黑齿的声音?

她今天下午才见过黑齿,他那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被惩罚了?

黑齿犯了什么错?

这时院落房门打开,赵常乐下意识就闪避开来,躲在角落里,听到有人走出来。

一个人问,“完事了吗?”

一个人回,“没事了,眼珠子挖出来了。回去给公子复命吧。”

“啧,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挖眼珠子。”

“哼,还不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多看了新来的美人儿一眼。咱们以后可小心点,那个新宠的美人儿是公子的心尖肉,多看一眼,公子要醋的。”

二人轻松的说着话,渐渐走远了。

晚风起,吹动薄衫,赵常乐才觉出自己出了一身汗。

侍女取东西回来,找到赵常乐时,她在坐在回廊下赏花,脸低垂着,只看得到侧脸光洁,却看不到神情如何。

回到房间时,已是暮色四合,饭厅里灯火亮,公子息坐着,含笑看她走进来。

她从夜色里走来,走到他身边。

下人端菜上来,公子息碰了碰赵常乐的手,“怎么手这么冰?”

赵常乐忙将手缩回。

如毒蛇般冰冷的主人,温柔多情的息哥哥,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她这几日,刻意忘记了这件事。

赵常乐抬起眼,忽然问,“息哥哥,黑齿呢?”

公子息微微皱眉,“怎么忽然问起一个不相干的人来?”

赵常乐垂眼微笑,明明心里想要探问公子息的话,表面上却能装的云淡风轻。

“我只是忽然想到,之前在杨府做任务时,我就觉得黑齿很厉害,也多亏了他把我带出杨府,带回你身边。我想叫他过来,赏他点东西。”

公子息抬眸,看了赵常乐一眼,赵常乐则回望公子息,甚至微微偏头,目光澄澈,她笑的乖巧可人。

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公子息便随口敷衍,

“我手头有别的事情,已经派他去做了,所以他现在不在府里。你若想赏,等他回来再赏吧。”

赵常乐点头,“那好吧。”

可她的心,却一寸一寸往深渊落下去。

公子息俊美的面容带笑,眼眸望过来,都是对她的疼爱,一点都看不出撒谎的模样。

息哥哥好厉害啊,谎言或者真话,她根本分不出来。

那么……他对她说的那么多话,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呢。

赵常乐忽然什么都不敢信。

他说会帮杨错洗清罪名,又是真的吗?

灼灼灯火下,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最信任的人,就坐在她身边。

赵常乐却觉得无比的陌生,陌生到,她也只能挂上完美的面具来应对他。

她忽然觉得很难受,像有一根针,钝钝的从眉心刺了进来。

赵常乐捂住额头。

为什么要挖别人的眼睛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息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看赵常乐不舒服,公子息忙放下手中筷子,伸手握住她胳膊,“笑儿,怎么了?”

赵常乐不愿再与公子息呆在一起,只推说头疼。

侍女将她扶回房间,医官来诊脉,又开了药,她喝了一碗安神汤,终于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夜里是一片黑,浓如墨,仿佛她自己的眼睛也被挖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在巨大的囚牢里,头钝钝的疼。

不知是什么时辰,夜色应当很深了,屋里一盏灯都没留,大概是为了让她睡个好觉。

赵常乐掀开床帐,也不叫侍女,光脚下了床。

她站在窗前,伸手推窗时,却看到灯笼的光摇摇晃晃,从回廊里往她门口飘过来。

鬼使神差一般,赵常乐将窗户闭上,只留了一条窄窄的缝。

她站在窗户偷看。

公子息提着琉璃灯,沿着回廊走过来,深红色的衣服在夜里,像是血一样深沉。

他轻声问门旁侍立的侍女,“笑儿睡的好么?”

侍女也轻声答,“奴刚进去看过,女郎睡的正熟。”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在夜里有催眠的效果。

公子息扬手,示意侍女推门,赵常乐转身就要躲回床上去,却忽然又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回廊传了过来。

公子息显然也听见了,于是没有进屋,站在回廊下,他提着灯笼,斜倚廊柱,姿态是漫不经心的风流,但灯笼的光映到他眼眸里,却都是不容置喙的冰冷。

发出沉重脚步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离公子息几步远,他弓着身子低着头,很恭敬的样子。

那男人张口,话刚出口,“公子,有事——”

公子息食指抬起,落在苍白唇上,轻“嘘”了一声,

“她睡觉呢,别吵着她。”

声音轻轻的,都是宠溺。

那男人显然因这句话懵了,抬起头来,下意识往赵常乐的屋子看去,一时语塞。

这屋子里住的得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薄情的公子都变成这模样?

男人往屋里看的那一瞬间,隐在窗后赵常乐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普通的中年汉子的脸,但右脸颊有一道长长的疤,从眼睛直直划到下巴,他下巴上原是生了一个大痦子的,痦子被刀疤从中分开,显得面相更加可笑。

赵常乐忽然愣住。

刀捅进身体的声音是闷的,拔-出来的时候却噗呲一声,然后血就从胸膛里喷出来,洒了一地。

满宫都是杀人的叛军,赵常乐好害怕,不知道往哪里跑。

眼看叛军往她的方向来了,她的侍女一咬牙,将赵常乐往角落里一塞,低声道,“公主,躲着别出声,没人了就快跑!”

那是侍女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侍女朝反方向跑了几步,故意弄出声响,叛军便提刀追了过去。

原来死亡可以是那样快速的。

长刀捅进去,然后拔-出来,生命就消失了。

血喷在那士兵的脸上,赵常乐躲在角落里,死死捂着嘴,不敢出声。

她看到那个士兵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一直延伸到下巴上,将硕大一颗痦子砍作两半,面貌凶恶又可笑。

那人的模样,赵常乐一辈子忘不了。

为什么屠宫的士兵,成了息哥哥的手下呢?

杨错真的没有查出当年屠宫的真凶吗,还是只是息哥哥在骗她?

为什么要挖掉黑齿的眼睛呢?

她好想冲出去质问他,可却生生压住了这样的冲动。

如果息哥哥对她撒谎,怎么办呢?

他撒谎技术那样好,她分不清真假。

屋外,那男人已经向公子息汇报完毕,公子息一挥手,那男人便离开了院子。

侍女将屋门轻轻打开,公子息擎着一盏小小灯烛,手挡在烛火一侧,怕光太亮了,会扰得她睡不好。

医官说她忧思太过,心神不安,所以夜里难以成眠,白日容易头疼。

她身体不大好。

黑齿给她喂的毒药,是府里控制人惯用的药,公子息第一时间给她解了毒,但毕竟毒药入口,对身体难免有损害。

她现在需要好好养着。

床畔褥子一陷,公子息坐在床边,烛光很暗,照出她侧躺着的身体。

她身体蜷缩起来,面向墙壁,容颜安静,呼吸绵长。

公子息看着看着,忽然就不自觉的露出微笑来。

睡的像个孩子一样。

他伸手想要去抚摸她,却又想起自己手冰,于是在嘴边呵了呵,这才轻轻的落在她脸颊上。

眼皮薄薄一层,眼角小痣嫣红。

公子息爱极了她这颗小痣,一颦一笑都是妩媚风流,能勾动他的神魂。

他俯下身子,轻轻凑过来,呼吸喷在她脸颊,她仍熟睡如婴儿。

冰凉的吻落在眼角,本只想浅尝辄止,却触及滑腻肌肤时,一时控制不住。

向下,落在柔软的唇上,她睡的无知无识,公子息肆意同她接吻。

“笑儿……”

他声音低哑,黑暗的夜里,多么风流,多么深情,“我爱你啊,笑儿。”

这样阴暗的爱与欲望,只能存在于夜里,到了白日,太阳普照下,他却只能退回兄长的位置上。

真是不甘心。

公子息轻躺在床上,侧过身来,从后面将少女轻轻抱住。

仿佛情人共眠。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脖颈后呼吸变得绵长起来,赵常乐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

眼角和唇,被吻过的地方还有些潮,赵常乐想抬手擦掉,却不敢动弹。

公子息的身躯贴着她,手臂就环在她腰间。

他身体冷,赵常乐觉得像卧榻旁躺了一条蛇。

她一动不动,呼吸甚至还是熟睡时的绵长,身体仍是放松模样,全身上下,唯有头脑清醒。

被挖掉眼睛的黑齿。

那个屠宫的士兵。

他说他爱她。

问不出口的疑问在心中腐烂,胃中翻腾,赵常乐想要呕吐,却生生忍住。

这不是她的哥哥。

**

牢房里,一天已经过去,抬头看高窗,只看到夜色深深。

杨错坐在稻草上,脊背靠着冰凉的墙。

夜色很深,他想,那个傻子现在在干什么?

他希望她已经熟睡,所有烦忧都不入梦,还是从前的天真模样。

可一想到她同公子息呆在一起,杨错浑身肌肉就紧绷起来,像是蓄满力量的豹子,却无处可发泄。

他怕公子息害她,更怕公子息爱她。

爱是一个多好的字眼,以爱之名,能给一切龌龊寻找借口。

杨错深深吐出一口气,看着高窗里透出的夜色,想,明日是三司会审。

那个傻子陷害他,却又给他留下了致命的漏洞——

她仿的书信上的字迹,与他平日所用密文差距甚大。

只要将这个疑问提出来,纵然无法立刻证明他的清白,却也足以将他的罪名往后拖延。

只是……这个证据说出来,一定会牵扯到她,所以这几日他才没有妄动,甘心坐牢。

但如今想来,牵扯到她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让她离开公子息的契机。

只要她离开了公子息,哪怕是入狱,杨错都能好好保护她。

只是怕是她还不知道公子息的真面目,还傻兮兮的相信他,到时候还会替公子息隐瞒真相。

杨错咬牙,闭上眼,真恨不得将她揉在怀里,哪怕她喊疼都不松手。

那个傻子啊……

窗外暗淡的光线投射在他脸上,他从嘴唇到下颌紧绷成一条线,克制又隐忍。

☆、第 37 章

#37

所谓三司会审, 指的是廷尉, 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聚在一起,共同审核大案要案。

双手双脚被铐上粗大铁链,杨错于当天下午被带到廷尉府衙中。

他站在大堂中,身姿挺拔,如悬崖边巍巍的松,虽白衣染灰,却自有凛然气质。

堂上廷尉, 御史中丞与司隶校尉,三位大官一时面面相觑。

这感觉实在是古怪——前段时间还是汇报过工作的顶头上司,如今就成了阶下囚。

若是个张扬跋扈的上司也就罢了, 偏上大夫又不是这样的人,往日多少也是有些同僚情意的。

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做这等谋逆之事。

杨错扫了一眼三位高坐的主审官,这还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人呢。

赵王在位时, 因好大喜功, 手下官员多奸佞或谄媚之徒,能做实事的人很少。

杨错灭赵后,国君一时半会儿接不了国事, 是他主持的朝局大清洗,也是他亲手提拔了大半官员上位。

杨错心里都有一本帐, 每个官员是什么能力什么性情。这三位都是精明能干,大公无私之人。

他若是真谋逆,他们也不会放过他;他若是被冤枉的,他们也会查清事实

杨错先开口。

“先多谢诸位大人, 这几日杨某入狱,未曾刑罚加身。”

杨错作揖,身上铁链哗啦啦响,然后道,

“三位大人多年刑狱经验,听过的喊冤也不少,某也不想喊冤,却也不想认罪。”

还是廷尉最先反应过来,他多年与罪犯打交道,一张脸肃穆的铁面无私,当下一拍桌子,摆出对犯人的威严气度,

“犯官杨错,你收买刺客刺杀国君,罪证确凿,如今还想抵赖?!”

杨错面不改色。他依旧是平和面相,但毕竟三年来国君背后都是他执掌朝政,权势威压收放自如,竟比高坐的三位高官还要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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