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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

“张家为西陵世家之首,所有人期待着张家带他们冲出西陵!”

“此为西陵民心!”

他又指着远处浴血拼杀的士卒,喊:“那是楚王军,更是西陵军!”

“他们在等张将军带他们走向胜利!”

“民心所向!”

林行韬的目光紧盯天空中的贪狼星。

民心之力很重要——

张况己配得民心——

民心所向,张况己不该死!

西陵众民所望,洛水众民所望,楚王军队所望——

天意一顿。

善。

但还不够,还有——

“张况己第一次知晓何为民心时,他大笑,贪狼星跳动,光芒大甚。”

“张况己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民心时,贪狼星同样有异动。”

“张况己第一次救百姓时,我看到了,贪狼星又动了。”

“在此后的每一次,贪狼星的光芒愈来愈盛。”

“七杀星已降世!”

林行韬大喊:“贪狼星!”

“天已应允,此时不用民心降世,更待何时!”

“给老子下来啊!”

轰隆隆!

[天星降世,生来可有,后天难以形成。]

贪狼星疯狂跳动着。

它在林行韬未来之前就已在疯狂闪动,只是被凤凰的羽翼遮挡。

这个时候林行韬双眼一凝,空中的青紫大龙咬向凤凰的脖颈,凤凰反咬。

两者双双坠落大地。

尘埃四起,林行韬体内真气完全流尽,跌坐在地。

萧合穗提着天子剑,冲破了真人的桎梏,面目发寒地冲过来。

而林行韬仰头继续盯着贪狼星。

贪狼星往下一跳。

[命格归星、有特殊命格的天之骄子,出生与死亡时都会有异象。]

[他们死时,星辰为之坠落而哀。]就像武曲星应命的王应一样,他死的时候,武曲星陨落。

但是,天星坠落,不止是星命者殒命,也有可能是——

天星降世!

“张况己,你起来啊。”

林行韬推了一把。

“楚王命令你,不准死。”

“王者有令,为将者岂敢不从?”

应声而起的,是张况己沉重的身躯。

粗壮的气柱冲破云层,金色与黑色混在一起,照在城墙之上。

天昏地暗,士卒皆惊而停下动作。

那些有星光缭绕的士卒感受得最为深刻,他们被引入命宫的星辰颤抖着,畏惧着。

仿佛有亘古的可怕巨兽正在苏醒。

黄昏是它遮蔽天日的影子,世界被它载于背上。

似龙,似龟。

贪狼星的星象——

龙龟,又称金鰲。

“龙龟龙龟,是为荣归。”林行韬面对着天子剑的剑锋,丝毫不怕,拍手而笑。

“张况己,杀了她,攻下东陵,然后荣归故里!”

一双暗金色的眼眸猛得睁开。

贪狼星轰然落下!

“末将,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其实贪狼星在道教里的形象是龙龟而不是狼233。

张况己:老子觉得狼更帅。

气运命格(四一)

“楚王命令你, 不准死——”

张况己眼皮颤动。

“张况己,杀了她, 攻下东陵, 然后——”

“荣归故里......”张况己的嘴唇蠕动着, 跟着念出这四个字。

金色与黑色混合的粗大气柱照清了他脸上泼溅的鲜血。

他睁开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眸。

鲜血划过眼睛, 流下。

流过他刚毅的脸庞,流过他开合的嘴唇。

他说:“末将,领命。”

他缓缓而起, 如同平地生起一座巍峨大山。

贪狼星跳于他的肩上。

他扛着星辰,身影照在天幕, 映出一个巨大的兽影。

星光璀璨, 兽影渐渐凝实。

他开口,声音低沉有力:“我之龙龟何在——”

“踏破此城!”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

一只亘古而来的可怕巨兽出现在战场之上。

其头尾似龙, 身似陆龟, 全身金色。

其身躯之大,遮天蔽日。

龙龟睁开了一双与张况己相似的暗金色的眼眸, 如纳两颗星辰在眼眶。

它鼻喷白气, 缓缓迈开了步伐。

步伐虽慢, 每一步却有跨越千山万水的威能。

轰隆隆!

如泰山压顶!

东陵郡士卒魂胆皆裂,疯狂逃窜。

龙龟朝着城门的方向前进,一切阻拦皆在它脚下化为齑粉。

刀枪不入,万法不侵。

林行韬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攻城利器!”

在地动山摇之中,萧合穗站立不稳,扶着城墙急速后退。

而张况己舒展身躯, 其被大龙穿透的身躯飞快地长回。

他慢慢抽出还插在洛王身上的破天戟,然后漫不经心地一转头。

目光死死盯住正在逃窜的萧合穗。

似盯住猎物的凶兽。

然后咆哮着冲出!

连一眨眼的速度都没,萧合穗根本来不及举起天子剑抵挡。

在他的戟前,不论什么都会变成一片绝望的死亡。

戟尖没入萧合穗的胸膛。

萧合穗睁大双眼,眼泛泪花,被巨大的力道甩落城墙。

凄厉的凤鸣!

凤凰盘旋,一双金色的羽翼展开在萧合穗身下,扶着她坠落。

然而张况己嗤笑一声,对这凤凰护主的行为不屑一顾。

他跟着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手中大戟直接连着萧合穗与凤凰的身躯——

狠狠穿透!

金羽与血飞舞!

萧合穗重重摔落于地,两眼大睁,嘴角流血。

而凤凰挣扎着趴在她的身上,哀哀而鸣,羽翼盖住她已无声息的身体。

凤凰逐渐透明。

张况己四顾而大笑:“凤凰坠落之处!”

底下穿越战场赶来的楚王军皆兴奋大呼:“是为落凤坡!”

......

天星坠落之时。

王都皇宫内有少年少女出宫看天。

王都长林山上有道士登临高处看天。

洛水城有百姓一边哭一边出家门看天。

西陵郡张家皆默不作声,看天。

还有大临的各路叛军,看天。

有人叹:“又有哪位命格归星的武将陨落了?”

有人答:“还能是谁,现在不就东陵郡那边打得厉害吗?”

于是万千目光向东陵郡汇聚。

有人唏嘘:“继武曲星之后,贪狼星的星命者也陨落了不成?”

有人担忧:“张家那位狼牙将军是贪狼星吧,楚王危矣!”

但是在他们的窥视中,贪狼星并非化为流星划过战场。

而是,跳下,停住。

所有能见得这一幕的人都惊愕地睁大眼睛。

某个军营内,摇着羽扇的谋士忽然口吐鲜血,悲呼:“贪狼弃我而去乎!”

长林山的道宫外,持枪守护的士兵忽然浑身无力,惊怒道:“何人袭道宫?”

道士挥手将他挥落山崖,轻声说:“天星降世出,而天下此星坐命者只一人尔。”

世界上,所有引贪狼星入命宫或者天生贪狼星坐命的人皆有异状。

他们失去了贪狼星加持于他们身上的力量,或是退为普通人,或是苟延残喘命悬一线。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武道的残酷之处就在此。

一旦星辰有了天星降世者,星辰便不允许其他人分薄其力量。

道士在高处望向皇宫方向,对左右说:“贪狼星与七杀星关系重大,贪狼降世,七杀恐受影响,告诉陈珂乐,让他别出皇宫了。”

左右称是。

道士转身走入道宫。

只见白鹤展翅,灵猿献果,中央大殿又刻有一座大阵,汲取着汇于高山上的龙脉精华。

道士经过大殿走到偏殿内,停在一座金笼前。

金笼里关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凤凰,其与萧合穗那只极其相似,甚至花纹要更华丽,只是黯淡无光。

道士打开笼子,轻抚凤凰黯淡的羽毛,笑道:“去吧。”

“去寻另一只凤凰。”

“你妹妹,杀了她。”

待凤凰展翅飞走后,道士才叹息:“这一次龙凤之局,不好。”

......

张况己已经杀了萧合穗。

于是林行韬意识到距离攻下东陵郡只差一步了。

破城!

他感受到城墙的颤动,回头,看见龙龟缓缓落下的粗壮的腿。

“你是要撞城墙吗?”他问。

龙龟等待着。

林行韬疲累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忽然一怔。

他看到了对面的凌铭煜。

“皇兄?”他问。

回答他的是龙龟催促的响鼻声。

凌铭煜那条不知为何竟还未消散完全的龙抬起脑袋,瞥了他一眼。

林行韬走过去,扶起了凌铭煜,凌铭煜碎裂的铠甲纷纷脱落。

龙慢慢游到了林行韬身边,尾巴勾到了他的怀中。

他抱着龙,扶着凌铭煜,一步步走下了城墙。

他有些想聊天了,虽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在士卒的大喊大叫、在张况己的大笑中,林行韬开始与凌铭煜安安静静地聊天。

“我听到你唱的歌了。”

他走下台阶,耳边似乎响起了那句歌词。

“很好听,但唱得有些晚了。”

“对不起骗了你。”

龙龟见他们走下,嘶鸣一声撞向城墙。

墙石滚落,天崩地裂。

林行韬扶着凌铭煜躲在一块残垣断壁之下。

林行韬一屁股坐在凌铭煜身边。

一块石头滚在他的身前。

“我也为你唱首歌吧,让我想想有什么和龙有关的歌。”

他随意地拍打着石头,唱。

“盛衰荣辱斑驳了脸颊,千载过后洗净了铅华。”

“一直坚守的土壤在你脚下至死不渝地回答。”

他唱着唱着,转头看见凌铭煜安然的脸庞。

他的眼眶一酸。

怀中的龙低叫一声,消失。

只留下背上的一条金线越来越亮,最后光芒大绽,融入了林行韬的胸前。

国师说,皇子死则国运托于附近的其他皇子身上,原来竟是真的吗?

他继续唱:

“怀中殇,不再回眸的苍凉......”

“谨记生而为龙的模样。”

他站了起来,翘首觐向洛水城。

他的视线穿越了山水,看到那天的凌铭煜。

是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人。

带着生而为龙的狷狂,从社稷坛走下。

穿着一件华贵异常的黑色常服,身披银色大氅,远看如拢天上雪。

华贵、高傲。

他看到这位年轻的王侯停在一名落魄的小道士面前。

两者同时扬起了眉毛——他们的眉毛竟有些相似。

遇到林行韬,也是凌铭煜的不幸,吧。

林行韬静静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在废墟中相拥。

看着他们一个停于洪水前,一个逃出城门。

皇子死,异象出。

耳边似有百兽嚎哭。

他还看到了在郡守府里的凌铭煜和萧合穗。

萧合穗说:“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国师不止说凤格需要龙气所激,他还说,真正完整的龙凤之局,是要两者结合的。”

凌铭煜脸色苍白,说:“父皇病逝,皇子服孝三年。”

“三年已满。洛王可有王妃?”

“无。”

他们对视了一眼,却最终各自散去。

萧合穗走上几步,回头欲言又止。

她终究轻声喃喃:“你若娶我,凤凰可保你一次不死。”

凌铭煜脚步一顿。

走远。

画面消散。

异象消失了。

冷风中,林行韬发着呆。

他突然听见了萧合穗的歌声。

[春来,百兽苏醒,百鸟回巢。]

女子声音清婉,似绝唱。

似坠落的羽毛一般轻柔动人。

[百鸟朝凤。]

空中传出了成千上万的拍打羽翼的声音。

有鸟。

从南边而来,成群结队。

它们一只只从天边掠过。

各色绚丽的羽毛组成了华丽的天幕。

[萧韶九成,凤皇来仪!]

声音逐渐尖利!

而空中,羽毛从天际晃晃悠悠坠下。

林行韬伸出了手。

就像那天在洛水的北城墙上,接住那只凤凰留下的羽毛。

他的手里多出了一片金红色的羽毛。

而不远处,萧合穗的尸体在士卒的惊呼声中渐渐长出了树苗。

树苗汲取着天地间的养分,一点一点茁壮。

往上往上!

长成参天大树!

这是——

梧桐树。

它的枝干光秃秃的,但很快冒出了嫩绿的芽尖。

尖尖的鹅啄像张开的细小手掌,随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一曲生命之歌在战场上响起。

然后,它开花了。

林行韬看到了龙气。

属于凌铭煜的青紫色龙气化为紫色的小花挂满了枝头,夺走了春天战场上最明艳的色彩。

然后——

轰!

一把大火从天而降!

大火熊熊燃烧。

梧桐树在烈焰之中被烧成焦灰。

最后——

[起死回生。]

林行韬手里的羽毛似乎也在燃烧,烫着了他的手。

他忍不住笑:“这是涅槃吗,又不是菲尼克斯。”

“凤凰不是不死鸟啊。”

萧合穗的歌声停住了。

而林行韬终于听见了被歌声遮挡的凌铭煜的最后一句话:

——凌铭煜不恨楚王,但恨国师。

木屑带着火星飞舞。

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张开遮蔽天日的羽翼,从残灰中展翅高飞!

浴火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大猪蹄子,等元旦一过,我就请编辑将风格改成正剧而不是轻松。

歌是河图的《为龙》。

气运命格(四二)

一双似在燃烧的羽翼划过绚丽的弧度, 凤凰凤凰!

展翅高飞!

浴火重生!

风刮过,刮过火星, 刮过木灰, 刮过百鸟身上落下的羽毛。

洁白的躯体从草灰中露出。

她缓缓从灰烬中站起, 身披百鸟羽毛编织而成的华丽衣衫。

眉间一点鲜艳的朱砂。

从前的她, 清婉如莲,现在却多了几分如烈焰的娇艳。

林行韬的手正在发烫,他扬开手掌, 掌心的羽毛燃成如血的赤红。

这时凤凰鸣叫,落于萧合穗身边, 萧合穗抬头轻抚它修长的脖颈。

然后目光移到林行韬身上。

林行韬也与她对视。

她轻声问:“是我输了吗?”

林行韬看一眼倒塌的城墙, 点点头,说:“投降吧。”

他扬了扬手, 龙龟停住了摧毁一切的步伐。

萧合穗嘴唇动了动, 却怎么也说不出投降二字。

她的目光越过林行韬,投到他身后的凌铭煜身上。

她怔怔地说:“他若是娶了我, 这个时候就会和我一起活过来了。”

“但他没有。”她眨了一下眼, “他为什么没有呢?”

“许是看出了你并不想嫁给他, 许是不想让一个女子就这样为了别的目的许了一生,又许是生为皇子的骄傲不许他靠这种方法苟活。”林行韬答。

萧合穗凄苦一笑:“他竟懂我吗,世上会有人懂我吗?”

“国师说女子不输男子,能做出一份事业。”

“我虽知道国师是在诓骗我,但我也觉得,国师那样的人物, 看得多,说不定能懂我呢。”

“世人皆妄世人皆妄,难道还有不妄的非此世之人吗?”

“也许有呢。”林行韬的目光安静而寂然。

“楚王,你觉得女子除了嫁人、生子,成为男子的附庸之外,还能做到别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能呢?”林行韬思绪飘远,“有一个女人,她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但被男人抛弃,被家族抛弃。”

“她带着男人丢下的孩子,在对男女不公平的世界里努力地将孩子抚养成人。”

“她的事业或许比不上那个男人,但是她从未依靠过他人,她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厉害。”

“她还告诉孩子,你一定不要轻易地令女人爱上你。”

“在她看来,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她的前半人生就成了水中花镜中月,不管她以前有多骄傲,后半生都失却了一颗全为自己的骄傲的心。”

“我不知道她说得对不对,但我很喜欢她说的另一句——女子要保持傲骨,却不傲气,做能感动他人的事情,却不要感动自己。”

“自立,自强,自尊,自爱。”

“她是我的母亲。”林行韬补上了最后一句。

萧合穗安静听着,忽然一抹眼睛。

“她肯定会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林行韬摇摇头。

“不,我更愿——”

“她为自己骄傲。”

萧合穗哽咽一声。

眼角流出来的泪划过她的脸颊。

她泪眼模糊地四下望去,不知是在找谁。

也许是在找她的父亲,也许是在找她的母亲,又或许是在找她的东陵郡。

她猛得哭喊道:

“我还是不懂啊!”

“既然女子不输男子,那为什么我赢不了啊!”

“你说这些就是要我投降好实现自己的志向吧!”

“你有你的志向,天地都为之动容!”

“那你的志向是志向,我的志向、我的志向,就不是志向了吗!”

“是我错了吗!”

“若我没有凤命,那我还算什么!女子便只能靠命吗!”

“我明明做了许多!我哪里不配了!”

“他们笑我一介女子,到处招揽人心!他们究竟是因为感恩要来,还是要在我这个凤命女身边等真龙过来啊!”

“是我孤单一人吗!我愿这个世界上也能有其他女子站出来反国师啊!”

“我愿女子也能习武,也能修道,不求超过男子,只求与男子一样啊!”

“我愿她们站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啊!看看,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和孩子还有其他东西啊!”

“姐姐为什么去做一个男人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还那么开心那么骄傲啊!是因为那个男人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吗!”

“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做那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不是男人身后最有权势的女人啊!”

“女帝女帝!上天,为什么只能男人做皇帝!”

萧合穗声声泣血,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有心事一针一线狠狠刻在世间人心上。

天边冒出一道惊雷。

林行韬悚然一惊,飞扑过去捡起天子剑。

她的哭诉戛然而止。

四周悄寂,只有鲜血泼洒的声音。

一只羽毛黯淡的凤凰从远处飞来,爪尖贯穿了萧合穗的心脏。

“姐姐?”萧合穗茫然地问。

林行韬怒斥:“你不配得到她的凤气!”

他挥出了剑。

但是一切发生得快如闪电。

刚刚才起死回生的萧合穗无力阻挡另一只凤凰的攻击。

剑光狠狠斩在那只袭击的凤凰身上,但那只凤凰虽然惨叫着飞走,萧合穗却也倒下了。

林行韬扶起她。

她颤抖着,表情无辜而痛苦。

他安慰她:“会有的,会有女帝的。”

华国会有女帝,这个世界肯定也会有的。

现代的社会或许男女依然不公平,但是、但是,站出来的女子不再是孤单一人。

他忽然一顿,握着萧合穗手掌的手猛得收紧。

他想到刚才的那道上天警告的惊雷。

想到国师听到他说与九皇子是双生子不祥时的笑。

似有闪电划过他的头脑。

他渐渐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忍不住问上天:“国师欲使天下乱,可会让女子称帝?”

“女子若称帝,天下就会大乱——未免过于孤陋。”

天地大震。

这时国师的声音从某处高山上响起,声传天下。

“三年之期已至,渊帝有旨。”

“大临皇位,传于——”

“九皇女。”

此言一出,林行韬位格颤动,摇摇欲坠。

天下人皆失去了言语。

他们忽然看不清这个世界。

在这之前,九皇子才刚自立为楚王。而这时,国师又说要立九皇女为皇。

到底是男是女?孰真孰假?

而且,女子为帝?

此从未有过之奇事诡事!国师果然乱大临之人!

在万籁俱寂中,只有萧合穗直笑。

笑得嘴角溢血,笑得神情涣散。

“我听见了!这不是将死的幻觉,不是!”

她猛得反握住林行韬的手。

尖叫道:“你听到没有!九皇女!你快承认这道遗旨!”

但她等不了那么多时间了。

意识不清的她甚至没意识到其实可以自己承认。

又或许是说完后再次意识到这只是国师的计谋。

但是若女子称帝却也只是男人更好掌控天下的计谋的话——

对将死的萧合穗来说,太苦了。

她不愿去想,又不得不去想。

她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快速道:“我代东陵郡降于楚王!”

东陵郡承认楚王!

林行韬心头一动,感觉四面白气徐徐而来,帮助他稳住立于九皇子位格上的亲王位格。

她又艰难地一指自己的凤凰。

凤凰哀鸣,落于林行韬肩膀。

然后像那次在洛水城一样,投入他的怀抱,消失。

林行韬举起手掌,那片火红的羽毛化为一道印记印在他的手腕。

萧合穗含着微笑,声音微弱地祝祷:

“楚之兴也,凤凰鸣于东陵。”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林行韬将萧合穗的眼睛合上,说:“其实你招揽的那些星命者,他们感念你的知遇之恩,非是远离你,而是不愿与你为敌。”

萧合穗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

“总为浮云能蔽日,王都不见使人愁。”他叹道,“虞不遮,这名字起得不对,明明连凤凰都被天云遮蔽。”

张况己走到他的身边,指了指自己的武器:“破天戟在这呢——我来破天啊。”

林行韬一笑,抱起萧合穗,缓缓前行。

他说:“此既为落凤坡,又为楚兴之地。”

楚王军皆拜。

东陵郡剩余的士卒也纷纷扔下兵器,大哭而拜。

“恭祝楚王得东陵郡!”

林行韬身上的血还未干透,又被泼洒上新的血。

血液渐渐干透,他忍不住说:“春天到了,还是那么冷啊。”

耳边传出一声神祇的叹息。

一件纯白色的大氅落在他的身上。

于是他披着大氅,抱着萧合穗。

行走过处,鲜血滴落,遍地生花。

百鸟啾啾而鸣,百兽奔走而叫。

他走到凌铭煜身边,将萧合穗放下。

然后扯下大氅,盖于他们的身上。

“他们要比我冷得多。”

他抬起头,对天地说:“九皇女之虚实,楚王不敢轻认。”

“愿进王都一探究竟。”

而国师的声音遥遥响起,似在回应他,又像是在回应所有质疑的叛军:

“王都向各位敞开大门,各位不妨聚于长林山洽谈一番。”

林行韬低下头,晃了晃手中的天子剑。

他淡淡看着张况己:“破而后立,城墙被你弄倒了,你去把它修好吧。”

“等你修好的那一天,我们便出发去王都。”

张况己发出疑问:“虽然墙是我拆的,但是是你命我拆的。”

“那你也太听话了吧。”林行韬忍不住一笑。

他越走越远,直到迈入城内,直到见到从家里出来的百姓。

百姓好奇而视,他们也许听说过楚王救民的事迹,因此并不如何害怕。

“喂,楚王!”

他回过头。

张况己率着大军,单膝跪地。

“张况己谢楚王救命之恩!”

“张况己愿随楚王入王都——”

“打他妈的国师!”

百姓见状,也纷纷跪下,齐呼楚王。

浩大的五色气汇聚于他的头顶,如同那天在洛水城称王。

那顶虚幻的冠冕摇晃着再次出现在林行韬的头顶。

非是简单的二地在手。

而是接近大临命脉,即将直捣要害!

作者有话要说: 说什么呢,算了,大家明年见!

我爱你们!

文言文部分来自《诗经》,诗句是《登金陵凤凰台》,前面几章的来自《红楼梦》,反正类似这样的都是我查了资料改的。

气运命格(四三)

在得知卿卿和国师去了道观后, 陈珂乐骑着他的闪电兔一路狂奔。

七杀星任劳任怨地供他驱使,于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内, 他就马作闪电飞快, 赶到了道观外。

他一眼瞧见了站在观外的卿卿。

“卿——”还未喊完。

天地晃动。

卿卿倏地转过身, 看向门口。

她的眼角甩出一串泪花, 被从观内飞出的白光、青紫光映成动人心魄的色彩。

裙角飞扬,如同她缓缓扬起的嘴角。

她在哭,又在笑。

大笑!

国师也笑, 他托举着一个白色底其上有龙形雕刻的东西呈到她面前。

其高呼:“九皇女!”

陈珂乐浑身一震,视线中骤然飞出一条青紫色的龙!

他不久前才刚见过一模一样的龙, 在老师那里。

老师说自己是九皇子, 国师说卿卿是九皇女。

他又静静看着有一白龙升天。

两龙缠绕。

然后青龙呼啸,投入女孩纤弱的怀抱里。

女孩披着霞光, 那些明媚的光投射在她的额前, 随着她的低头微微晃动。

仿佛是上天为其戴上了华贵之极的冕旒。

不待陈珂乐数清楚究竟有几条。

她复又抬起头,直视着前方, 直视着陈珂乐。

“我要回王都。”

回——

不是去。

国师则温柔地说:“好。”

陈珂乐在想,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是和卿卿去王都?还是现在转身去战场上找老师?

他总觉得自己在做一道非常难的选择题。

卿卿却笑了:“怎么了, 我的卷帘将军。”

他一怔。

卷帘将军四个字就好比是一种暗号一样,喻示着他们站在一起,和老师站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怎么会?

陈珂乐有些不大理解。

国师在此时说:“好了,有什么事情回王都再说。”

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卿卿:“就让陈珂乐护送你回去,有玉玺相助, 即日就能到王都。”

卿卿点点头,问:“国师不走吗?”

国师望向远方。

那里有似有神祇低语,似有人王呼唤。

陈珂乐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朝卿卿微微示意。

“我还需见见楚王,我替你们挡住他。”国师挥挥手,“走吧!”

“去开启乱世最盛大的篇章。”

最后的轻声的呢喃飘散在风里。

陈珂乐将卿卿拉进怀里,两人坐在马上,随玉玺的相助而一息千里。

最后一眼,陈珂乐见到骤然袭来的万千光芒中,林行韬凌厉而悲的神情。

......

铠甲上沾上了卿卿的泪水。

等卿卿默默哭够,陈珂乐才逗她:“你看我找的马。”

“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就觉得张况己那么厉害能做叛军,他家里肯定有好马,然后我就牵了一匹出来。”

“你这不算抢东西吗,这样不好!”

“哪有,张况己是——”他小声下来,“是老师的手下,他的东西就是老师的东西,那你说老师会不舍得把他的马给我吗?”

卿卿噗嗤一笑。

她低声说:“等我——天下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

陈珂乐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不就和老师撞了吗?”

卿卿却忽然抬头看了看天,问:“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遇到老师的吗?”

“记得。那天我们耳边一直听到奇怪的声音,怕是人又怕有妖怪,所以带着香灰顺着声音过去看看。”

“看见有个人从天而降。”

“你还记得当时的那种感觉吗?”

“天仿佛被撕了一道口子,有星辰避让,有云裳簇拥,有风雪团聚。”

卿卿指天,轻声道:“老师他不是天下人。”

“他来自天上。”

天上之人——

“仙人?”

卿卿继续解释:“你看他一开始还问掉到了哪里。”

“他不说自己来自哪里,对此间世一无所知。”

“他却又知道很多很多东西,他说世上最厉害的武将用方天画戟,但我在郡守府里查了好多书,你是第一个用方天画戟的武将。”

“老师说不定,是在预言未来,最厉害的武将就是在说你呀。”

他们对视一眼,想起了许多奇怪的事。

卿卿说:“他不会留下来的。”

“他想回去,他能回去,我知道。”

“他借着我的身份融入这个世界,终有一天,他会还给我,然后回到天上。”

“他留下的天下,就由我凌卿卿,不林卿卿,接管。”

陈珂乐认真听完,问:“那我呢?”

“你呀,就做朕的大将军,戍卫边疆保卫国土。”

“像老师说过的,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她做出一个抹喉的动作。

“好!”陈珂乐哈哈大笑,眉飞色舞。

“我们三个,一个是天上来的仙人,一个是天底下最大的皇帝,一个是天底下最强的人!”

“都是我们的!都是我们的!哈哈哈!”

他们之前有些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伴随着他们张狂的笑声,王都的城门近在眼前。

门前的守城士兵厉声喝止:“来者何人,还不下马,猖狂而笑,成何体统!”

“将他们抓下!”

陈珂乐举起方天画戟,喝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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