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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十四小时前,两架“掠食者”侦察机中的第一架已经从阿曼苏丹国图姆莱特起飞了。这两架无人驾驶飞机将lún换着对指定区域进行每天二十四小时的侦察巡逻。

由美国通用原子公司制造的“掠食者”uavrq-1无人驾驶侦察机,看上去其貌不扬。它看起来很像是一个飞机模型。

它只有二十七英尺长,像铅笔那样纤细。它的梯形海鸥式翅膀的翼展是四十八英尺。艉部有一台单一的“罗塔克斯”发动机,从容量为一百加仑的油箱里吸取燃油,为螺旋桨提供飞行的动力。

然而这种简单的动力却能使它达到一百一十七的航速,或者以七十三节的速度巡航。它的最大飞行时间是四十八小时,但它更多的是执行距基地四百节半径的任务,在二十四小时后返回基地。

由于发动机是后置式的,它的导向控制设备能够安排在前部。可以由控制员进行手动cào作,也可以由计算机程序对其进行遥控cào作,指示它去做什么事情,并一直这么做下去,直至给它新的指令。

掠食者真正的关键设备安装在它的圆鼻子里,那里配备着可拆卸的“天球”航仪的吊舱。

所有的通讯器材都是面朝上安装的,可与太空中的人造卫星通话。它们可以接收所有的照片和图像,并把监听到的会话一起发送到基地。

朝下的设施是“天猫座”合成孔径雷达和l-3“威斯卡姆”照相装置。这种摄影设备的最新型号,与在阿曼上空所使用的一样,能克服黑夜、云雾、雨雪和冰雹,配有分光定位系统。

美英入侵阿富汗后,在发现目标但不能及时实施打击时,掠食者回去找制造商,于是一种新的版本出现了。它携带着“地狱火”导弹,给空中的眼睛配上了相应的武器。

两年后,来自也门的“基地”组织头目离开他那座十分隐蔽的院子,与他的四位同事坐进了一辆“陆地巡洋舰”越野车。他根本不知道,美国人的好几双眼睛都在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屏幕上注视着他。

一声令下,“地狱火”导弹离开了掠食者的机腹,几秒钟之后,那辆陆地巡洋舰连同它的乘客一起灰飞烟灭了。这一切全都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块等离子屏幕上全景显示出来。

从图姆莱特起飞的这两架掠食者没有配置武器。它们的全部任务是在看不到、听不到、雷达探测不到的两万英尺的高空执行巡逻,监视着身下的地面和海面。

※※※

瓜达尔有四座清真寺,但英国人悄悄地询问了巴基斯坦的联合情报局后,得知第四个和最小的那个是煽动原教旨主义的温床。与大多数伊斯兰小型清真寺一样,这是一个只有一名伊玛目的小寺院,靠善男信女的捐助维持着。这座清真寺是由伊玛目阿卜杜拉·哈拉比创立和管理的。

他熟知这个地方的全体教徒,当他在那把高椅子上引领祈祷仪式时,他一眼就发现来了一个新人。即使是在寺院的后部,那块黑sè的塔利班头巾仍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后来,那个留着黑胡子的陌生人还没来得及换回凉鞋、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中,伊玛目便拉住了他的袖口。

“我们仁慈的真主向你表示问候。”他咕哝着说。他讲的是阿拉伯语,而不是乌尔都语。

“也问候你,伊玛目。”陌生人说。他回答的也是阿拉伯语,但伊玛目注意到了普什图语口音。疑问得到了确认,这个人来自部落地区。

“朋友们和我现在要去休息室。”他说,“跟我们一起去喝茶好吗?”

普什图人想了想,然后严肃地点点头。大多数清真寺都有一间休息室,可供析祷者休闲、聊天、社交和宗教培训。在西方,对青少年的极端主义思想的guàn输常常就是在那种地方完成的。

“我是伊玛目哈拉比。请问我们这位祈祷者的姓名?”他问道。

马丁毫不犹豫地报出了阿富汗总统的名字和特种部队准将的姓氏。

“我叫哈米德·尤素夫。”他回答说。

“好,欢迎你,哈米德·尤素夫。”伊玛目说,“我注意到你戴着塔利班的头巾。你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吗?”

“自从一九九四年我在坎大哈加入毛拉奥马尔那时候起,一直都是。”

休息室是清真寺后面一间破败的棚屋,里面有十几个人。茶端了上来。马丁注意到其中一个男人在凝视着他。随后,这个人急切地把伊玛目拉到旁边,狂乱地耳语起来。他解释说,他是做梦也不会想去看电视及其肮脏的画面的,但他经过一家电视商店时橱窗里有一台电视机。

“我敢肯定就是这个人,”他咝咝地说,“他从喀布尔逃脱了,就在三天前。”

马丁不懂乌尔都语,更不用说带着俾路支口音了,但他知道他正在被谈论着。那位伊玛目也许会哀叹所有西方的和现代的东西,但与大多数人一样,他发觉手机是一件很方便的工具,即使它是由西方的基督教国家芬兰的诺基亚生产的。他让三个朋友去稳住那个陌生人,与他攀谈,设法不让他离开。然后他回到了自己那间简陋的居室并拨打了好几个电话。在他返回时,他感到大有所获。

一开始就是一个塔利班战士,家人和亲属都死于美国人之手,曾在美国佬入侵期间指挥塔利班部队在前线抵抗,曾参与卡拉伊贾吉监狱的bào动,曾在美军的关塔那摩湾地狱被关押了五年,曾在亲美的喀布尔政权手中逃脱——这个人不是一名难民,而是一个英雄。

伊玛目哈拉比也许是一个巴基斯坦人,但他厌恶与美国合作的巴基斯坦政府。他完全同情“基地”组织。公平地说,能使他后半辈子富足的五百万阿富汗尼的赏钱根本就没有打动他。

他回到休息厅,把那个陌生人招呼过去。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他咝咝地说,“你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阿富汗人。你和我在一起是安全的,但不是在瓜达尔。联合情报局的密探到处都是,他们在悬赏你的人头呢。你住在哪里?”

“我没有住所。我从北方过来,刚刚抵达这里。”马丁说。

“我知道你从哪里来,新闻一直在播放。你必须留在这里,但不能久留。你还是要离开瓜达尔的。你将会需要新的证件,新的身份证,安全地离开这里。也许我认识一个人。”

他派遣他的古兰经学校的一个小男孩去了港口。他要找的那条船没在港内。它得在二十四小时后才能抵达。那个小孩耐心地等待在它每次靠岸停泊的码头上。

费萨尔·本·萨利姆是阿拉伯湾的卡塔尔人。他出生在一个海湾旁的一座渔民棚屋里,附近的渔村后来成了繁忙的首都多哈。但那是在发现了石油、在英国人撤退、在美国人到来以后,在金钱像cháo水般涌进来之前。

童年时,他就知道了贫困,自觉地尊敬那些傲慢的白皮肤外国人。但他从小就立志要出人头地,混出个模样来。他所选择的人生道路是他所了解的海洋。他做了一艘沿海货船的水手。由于那艘船航行在阿曼国佐法尔省的马西拉岛和萨拉至波斯湾纵深的科威特和巴林的港口之间,凭着他聪敏的脑袋,他学到了许多东西。

他知道总有人想出售什么商品,而且愿意低价出售。也总有人,在某个地方,想购买这种商品,而且愿意高价购买。在两者之间就是那个叫做海关的监管机构。费萨尔·本·萨利姆通过走私发了财。

旅途中,他看到了许多他喜欢的东西:漂亮的布匹和挂毯、古老的伊斯兰艺术品、珍贵的手稿和富丽堂皇的清真寺。他还看到了他鄙视的东西:富裕的西方人、在太阳底下被烤得发红的猪一般的脸、令人作呕的穿着比基尼的妇女、醉鬼,以及所有的不义之财。

他也发现了海湾国家的统治者们从由沙漠里滚滚流淌出来的石油获得了利益的事实。但由于他们也崇尚西方的习俗,喝洋酒泡洋妞,因此他也鄙视他们。

在他四十五岁时,也就是俾路支族的一个小男孩在瓜达尔码头上等待着他的二十年前,费萨尔·本·萨利姆身上发生了两件事情。

当时,他已经赚取并积聚了足够的金钱,买下了一艘运输木材的独桅三角帆船。那是由阿曼最好的工匠打造的,起名为“珍珠”。他已经成了一名狂热的瓦哈比。

当新的先知们起来响应穆杜迪和赛义德·库塔布的教导时,他们向异教和衰退势力宣布了圣战。当年轻人去阿富汗抗击无神论的苏联人时,他的祈祷者们与他们一起并肩战斗。当其他人劫持客机撞向西方的摩天大楼时,他跪下来祈祷他们能真正进入真主的花园。

在世人面前,他保持着做事认真、彬彬有礼、生活俭朴的形象,是珍珠号帆船的虔诚的船长和船主。他装上货物,航行在整个波斯湾和阿拉伯海。他从不制造麻烦,但如果一位真正的教徒有求于他,不管是要救济金还是去一个地方避难,他都乐意相助。

他已经引起了西方情报机关的注意,因为在哈德拉茅被抓获的沙特“基地”组织的一名成员在利雅德的一座牢房里招供时,无意中说出了一条极为重要的信息:传递给本·拉登的绝密情报有时候是口述给一名信使,由该信使用心记住并做好了在被抓住之前的自杀准备,坐船离开阿拉伯半岛,他会在巴基斯坦西南方的俾路支沿海上岸,然后北上把口信带给居住在瓦济里斯坦某个洞xué里的本·拉登酋长。这艘船就是珍珠号。经巴基斯坦联合情报局的同意并在他们的协助下,这船并没有遭到拦截,而是被监视起来。

费萨尔·本·萨利姆抵达了瓜达尔,满载着在迪拜的免税货栈里购买的家用电器。这些电冰箱、洗衣机、微波炉和电视机比在自由港外的商店零售价格便宜很多。

他接受了回程把巴基斯坦的地植运到海湾去的业务。这些地毯是由童工用纤细的手指编织的,注定要被正在迪拜和卡塔尔附近海岛上建造豪华别墅的富裕的西方人踩在脚下。

他认真倾听了那个小男孩带来的口信,点了点头。两个小时后,在他的货物没有惊动海关、安全地卸上岸以后,他把珍珠号留给他的阿曼水手照看,自己则信步穿过瓜达尔街巷,走向那座清真寺。

经过与巴基斯坦人打了多年交道之后,这位温文尔雅的阿拉伯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乌尔都语,于是他和那位伊玛目用这种语言交谈起来。他品了几口茶,吃了几块甜饼,用一块小小的麻纱手绢擦了擦手指。他不时点点头,瞟一下那个阿富汗人。当听到砸破囚车时,他赞许地微笑起来。然后他开始用阿拉伯语说话:

“你想离开巴基斯坦吗,兄弟?”

“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马丁回答说,“这位伊玛目说得对。秘密警察会找到我,把我送回到喀布尔的那些走狗手里。那么我宁愿在此之前结束我的生命。”

“真遗憾。”卡塔尔人耳语着说,“到目前为止……这种生活。那么,如果我把你带到海湾国家去,你会做些什么呢?”

“我会努力寻找到真正的信徒,向他们贡献我的力量。”

“那又是什么呢?你能干什么呢?”

“我能战斗。我愿意为真主的圣战而牺牲。”

文质彬彬的卡塔尔船长想了一会儿。

“那些地毯将在黎明时装船。”他说,“这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要装在甲板下面,以免被浪花打湿。然后我将驾船离开,首先会贴着港口的防波堤尽头驶过。如果一个人从堤岸跳上船,那是没人会注意到的。”

经礼节性的互相致意之后,他离开了。黑暗中,马丁由那个男孩引领着到了码头。他在那里审视着珍珠号帆船,以便早晨时他能够认出它。上午十一点不到,它从防波堤旁经过了。间距有八英尺,马丁经短距离助跑后纵身跳上了船。

那位阿曼水手在掌舵。费萨尔·本·萨利姆带着和善的微笑招呼了马丁。他给客人端来了淡水让他洗手,还有从马斯喀特棕榈树上摘下来的美味的枣子。

中午时分,这位年长的卡塔尔人在宽敞的舱口旁边铺上了两片蒲席。两个男人并肩跪下来做午间的祈祷。对马丁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不是在人群中做祈祷。如果在人群中有一个音跑tiáo是会被其他人的声音淹没的。但此时他必须说得一字不差。

※※※

当一位特工被派往国外去从事一项非法、危险的任务时,他的管理员会在国内焦急地等待着某种他还活着、还是自由的、还在活动的信号。这种信号可以由他本人发过来,通过电话、通过在一份报刊上登载一条信息、通过在一道墙上的一个粉笔记号,或是通过事先约定的一只“死信箱”。这种信号也可以由没有直接接触、但一直观察着的一位盯梢员报告回来。这种信号被称为“活着的信号”。经过几天的沉默,等待某种“活着的信号”的管理员开始变得十分焦躁。

这会儿在阿曼南方的图姆莱特是中午,在英国苏格兰是早饭时间,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坦帕还是凌晨。在图姆莱特和坦帕的美国人能够看到掠食者侦察机所看到的情况,但不知道它有什么意义,他们并不知情。但苏格兰的埃泽尔空军基地却知道这是什么。

图像非常清楚,一会儿把额头叩向甲板,一会儿仰面朝天,这样交替着,那位阿富汗人在珍珠号帆船上做祈祷。埃泽尔空军基地的控制室里响起了欢呼。几秒钟之后,英国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在他的早饭桌上接听了一个电话,他给了老婆一个出人意料的热吻。

两分钟之后,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在老亚历山大的住宅卧室床上接到了一个电话。他醒过来,听了听,微笑了,低声自言自语道:“上路了。”然后继续睡觉。那位阿富汗人仍在航程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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