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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巴巴里海岸 > 第三章

第三章

我之前提到过的小阁楼,位于三段yīn暗的楼梯之上。许多年前,这房子曾经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宅邸,现在却被隔离成一个个小隔间。在顶层,有个很杰出的设计:朝着楼梯口没有窗户,在楼梯前端,一个老旧电灯泡散发出灰黄sè的光,投射到我和隔壁还没见过面的两个邻居的门上,也远远地映照在公共浴室的油布上。

这个房子太大了,给我一种空空如也的感觉。楼下,墙壁上有十个写着名字的托架,旁边则是许多不会响的破钟,但一个星期还是这么溜走了,我在楼梯上也没见着过任何人。可我压根儿不会在意,因为在最后几个月里,我也逐渐意识到住这儿的人越来越少了,等到我退房的时候,不管怎样我都觉得十分孤独。一开始,这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然而直到开始写小说的那几天里,我才感觉自己已完全与世隔绝了,但我的小说取得了很大进展。我可以负责地说,我的人生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在一个又一个军营里度过的,拥有一间只属于我的私人房间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想都不敢想。现在能有这样的环境,让我一时间感到万分自由和喜悦。似乎是为了探寻出这样一个新环境的所有优点,我夜以继日地吃着饭,突发奇想的时候才去睡觉。

如此美好的一段时间当然不会持续太久。时间一天天流逝着,许多手稿也整理好了放在桌子上。至于我,因为每天都坚持写小说,房间里到处落满了灰尘。无论我想出什么样的计划去讨吉娜微的欢心,都以失败而告终。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房东,如此传统与保守,她也从来不费心思去打扫,于是我房间里的灰尘一分一秒地变多了,好像在和外面大厅里的灰尘比赛似的。整栋房子都变得很脏。

当然,除了浴室之外。这浴室倒是有被清洁过的迹象,甚至有些时候看起来还很干净。我一直很奇怪这个谜题,直到我碰见了麦克劳德才搞清楚。

一天早上,我看见有个男人正在清洗浴室的地板。他抬头看到了我,朝我点了点头,用眼镜下那双冷酷清澈的眸子盯着我,问道:“你就是那个接手了丁斯莫尔房间的人吗?”

我回答了他,他站起身子做了自我介绍,随后抿了抿嘴chún,用一种深沉讽刺的语气说道:“我跟你说吧,这个地方总是一团糟,吉娜微不会放下身段去洗哪怕是一条手帕,所以我就负责一周清理两次浴室,在我看来,这还是有点小小的好处的。”他表情坏坏地挠了挠下巴。“我已经要求过霍林斯沃斯了,就是住在边上房间里的那位绅士,让他偶尔也出点力,但他要么是昏沉宿醉,要么是扭伤了腰部,要么就是肚子上长了个黑痣不舒服。”说到这,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罗维特,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帮我把这里打扫干净,但是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不愿意配合的话,我还是会做这事儿的,因为很不幸,我有洁癖。”

我对麦克劳德这样的人期待已久。他一说完这些话,便用他修长的手握住扫帚把顶端,闭上了嘴。此刻的他看起来与女巫惊人地相似:他低着枯瘦的脸自言自语,驼着背在想着什么东西。我要是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话,他就用梳子梳理他又黑又直的头发来打发时间,这动作让他那窄小的尖鼻子尤其突出,看起来更加明显了。

“丁斯莫尔跟我说过,你是个作家。”

“或多或少,算是吧。”

“我明白的。”他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分析我的话语,然后抛诸脑后。“我有个提议,”麦克劳德对我说道,“你可以采纳也可以一笑置之。每周三你来打扫浴室,我则会在星期六照常打扫。”他轻而易举地让每句话都充满着相当沉重的讽刺意味,我感觉他是在嘲笑我。

我打了个哈欠来掩饰我的恼火。“你凭什么说我们已经达成协议?”

他的笑脸僵住了,全是嘲弄的意味,狡猾地看着我。“我是不是让你有点失望了,嗯?”满脸的嘲笑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扭曲,而片刻间他就能表现出一副很青春很欢快的样子。带着点自鸣得意的口气,他才慢吞吞地说出下文,好像嘴里吮吸着糖果一般。“好吧,罗维特,现在那不过是个想法而已,一个单纯的想法。”他仍然暗自发笑,检查了浴室的地板直到觉得很满意,便把扫帚堆放在角落去了。“我就住在大厅对面,你穿好衣服后可以顺便来坐坐。”他又说道。

我真的去串门了,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他现在谈笑风生,或者更确切地说,更多细节表明,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跟我说他已经四十岁了,在一家百货公司做橱窗设计师。他小时候在布鲁克林长大,一直是一个人独居。他的父亲住在敬老院里,平时根本见不到面。他有高中学历,是在布鲁克林获得的。“我一直住在这里,”他自嘲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走出纽约去新泽西旅行,这就是我的到此为止的人生。”说完,他突然大笑起来。

“真的吗?”我问道。

“我明白,你不怎么相信我,其实别人也都不相信。因为我给别人的印象是是个有文化的人。你也知道,我自学过,但我不是工匠,我没法把我学到的知识应用到我现在的工作中去。不过还好,我的确是个很好的读者,这点倒无可厚非。”

就这样,心知肚明地,他给我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和我握了手,眼里满是消遣地打量着我。

第二天晚上和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又去拜访他了。在那一周时间里,我们长谈了五六次。然而,这并非意味着我们很快就成了朋友,因为他不够诚实,我难以和他推心置腹。他总会略过我正在阐述的一些话,象征性地推敲其中的内容,似乎在从方方面面检验其真实性。我觉得我老是防守的那一方,虽然左撇子也是很有魅力的,但我总是为他的工厂提供材料。尽管如此,我依旧对他心怀怨恨。

这过程让他备感快乐。一次,我跟他提到一个跟我有过风流韵事的女孩,我耸耸肩道:“但这也不能代表什么,我们彼此都感到有点厌烦,就结束了这段关系。”

麦克劳德露出狡黠的微笑,嘴边叼着假想出来的糖果,“你就这样结束了?”

我有点生气,厉声说道:“是啊,我结束了,你没听到一些口风吗?”

“嗯,我已经听到过了,而且我随时随处地都在听着。人们总是逐渐陷入或者逃离出某件事儿,”他倚在门上,指尖按到了一起,“罗维特,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吧,我不知道‘沉迷进去,逃脱出来’这样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重复了几遍,似乎觉得这句话读起来朗朗上口,“实在是bī不得已的话,就把你自己想象成浮木吧,这样比较方便。”

“我知道怎么解释这句话。”

“噢,”他咧着嘴说,“我知道你会,我只是想尝试着弄清楚逃脱出一段关系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我常常吸引了一些女性注意,每当这时候,我就能切身体会到‘沉迷进去,逃脱出来’的感觉。而现在,每当我和某个女的分手,我经常觉得我好像有点下流。”

“你还真是个虐待狂啊。”我尽量幽默地说道。我的回答总是枯燥无趣,因为我实在没脾气了。他总是有办法让人崩溃,所以当我发疯般地摇摆时完全不用感到吃惊。

麦克劳德点点头。“噢,正是如此。当我审视自己的动机,觉得每个动机的内在因素都是如此丑陋不堪,这样的我就如同一件失败的艺术品。”他说这些话时感觉很沉重。

然而,几乎一转眼工夫,他又来刺激我了。“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了解你啊,罗维特,但当我逃脱出一段关系后,我再回想它就会觉得原因有点可笑。我甩掉的那些女人,因为我很不理智地向她们示爱了,不管她们接不接受,这样被动的位置让我很不愉快。然后,在截然相反的情况下,会有一两个女人爱上我并且想跟我结婚。”他开始笑起来,平静中带着些许狰狞,“‘什么,结婚?’我做出这样的反应,‘谁?我吗?为什么我认为我们应该在一开始就需要知道,我们的这种关系不过是建立在互相需求的基础上呢?’”他嘴角上扬,声音中带着一点诡异而又气愤的天真无邪。“这位小姐,你打错电话了,我认为我们现代人都应该有现代的观点,这点不用说了吧。”他笑着咆哮起来。“噢,我的天啊。”然后,一边嘲讽着我,一边继续说道,“这是与浮木有关的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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