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伙伴必须问他自己,因为这里有很多疑问,”霍林斯沃斯说,“你知道,我们现在有路线,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些是非常深奥的主题。要在这个组织里做一个好人,必须具备心理学知识。”说完这话,他停止了剪他的手指甲,然后把剪下来的指甲放在他面前桌子靠左边的一个信封口上,对应的右边也有一个信封,口开着,里面装着他在面谈开始时削好的三支铅笔的铅笔屑。他坐在那里,身后的灯光从他头顶穿过,照进麦克劳德的眼睛里,那两个信封就像他将要分配正义的天平两端的托盘。
“我已经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你的主张,”霍林斯沃斯继续说,“但是人们想知道心理的部分是什么样的。”霍林斯沃斯做了一个邀请麦克劳德的动作,他轻轻地把指尖碰到一起,头脑保持着清醒。“这就是我要说的例子的一部分,”他温和地说,并且清了清喉咙,“我想知道你是否会反对我把内心的想法念出来?”
在得到回答之前,蓝妮打断道,“我有一个问题。”她的声音很小。
“现在不是时候。”霍林斯沃斯厉声说。
“不,但是我……”她接着说。
“我说‘现在不行!’”他越过桌子给麦克劳德点着一支烟,“这是我自己思考的方式,”他体贴地说,“我们有一个被人们称作像你一样聪明的人,然而我必须说,有人会忍不住觉得他表现得像个傻瓜,现在,最后我想要做的一件事是很冒昧的事,”——霍林斯沃斯流露出温和的态度——“但是现在他依然没有做出一件有意义的事。”
“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些吗?”麦克劳德靠在他的椅子上,他的头顶很难看清,两条长长的腿伸出来支撑着桌子。手臂悬在身体两侧,指尖肯定已经挨着地板了。他表现得非常有耐心,完全的被动,若不是灯光从一开始就照着他,一点都不明显。
“我们来看看这个,这对我而言似乎是为了某件有意义的事物,这儿得有一个平衡。你知道的,一边应该与另一边一样重。”
“没有平衡吗?”
霍林斯沃斯的指尖又碰到一起,“你的伙伴不得不说不是很平衡。”霍林斯沃斯分开手,然后轻轻地按在桌子上,“在我们所知道的一条路线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关于我们称之为布尔什维克党的心理状态,在这里面,我们被教育说这些家伙认为他们可以改变世界历史,并且自然而然地,他们认为这么做是为了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现在拿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谈论的这个伙伴来说,他无疑也是这样推论的,无疑他在这里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不管我们认为这种事有多么恐怖,他们的想法就是为了世界的改进。所以他可以继续往前走,并且做着所有那样的事。”突然间,霍林斯沃斯咯咯笑了起来,“只有那个可怜的家伙觉得他是错的,所以他抛弃了他们。他现在的心理是什么样的?”
“你想要我回答?”
“不,我会回答它,谢谢你。我们可以认为他感觉很糟糕。这里有很多他做过的可怕的事,他如何能改变所有的呢?好吧,首先他跑去为我所代表的人民工作,但是结果并不是很理想,现在很理想了吗?现在他感觉更糟糕,所以他不得不拿出某个东西来弥补,这就是他所做的,然后现在他就在这里。”
“除了他的理论工作。”
“是的,我很高兴你提到这个,除了他的理论工作。”霍林斯沃斯熟练地将手伸进他的文件袋,然后拿出一沓油印小册子放在桌上,“这里有我们所说的那个伙伴工作的所有资料,我可以列举出探讨主题的所有类目,但是为什么要用一些你已经知道的东西烦扰你呢?更有趣的是,在这些文章和小册子中,我们把出版过的罗列出来了,和那个最多被五百个人读过的一篇。”他把它们摊开在桌子上,然后用手一个个地触碰着,像是在检查样本。“这一篇有一百五十个读者,这一篇有二百二十五个读者,这一篇有七十五个读者,这一篇有五十个读者……”霍林斯沃斯打了一个哈欠,“当然,这些都是大概的数字。”
“你想说明什么?”麦克劳德问。
“好的,对我来说很难理解。”霍林斯沃斯开始说。然而在他继续说话前,蓝妮已经从那些纸中抓过来一张,然后读着标题。她把那张纸放下,用一种窒息的语气对麦克劳德说:“这不是你写的。”
他点点头。
“不,这不是他写的!”蓝妮现在站了起来,“他骗的就是你,是你!”她朝着霍林斯沃斯尖叫着。
“是他写的。”霍林斯沃斯安静地说,并且观察着她的感情爆发。
“这不可能,”她哭喊着,现在她在为自己辩护着,“就像他说的大洋彼岸的那片土地都是矛盾和阶级的关系。是的,他可能已经写到了,他的手,他的墨水,所以你相信了,但是,他写作的整个过程中都在笑,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一句话。”
霍林斯沃斯只是盯着她,他的沉默压在她的演说上,到最后效果不断积累,最终她安静了下来。“我告诉你,”他清了清喉咙说,“这里会有迂回曲折的。”
“你错了。”她脱口而出。
“好的,那么,我错了。”他说着,然后失态地对着她大笑起来,“是的,我肯定错了。”
她回到椅子上,但在上面一点都不舒服,她的身体压在上面,那弄脏的手指扯着她那坏了的指甲,那憔悴柔软的两片嘴chún不安地相互拍动着。“我……我……”她断续说着。
“现在给我安静!”霍林斯沃斯叫道,带着明显厌恶的语气,他重新整理着被她弄乱了的资料,并且翻阅着他的笔记。
“采用统计学的方法,”他告诉麦克劳德,“你的伙伴可以看到,这些小册子的发行量是每个政治宣传单位198.3份。”
麦克劳德挖苦地说:“我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试图表达的观点,”霍林斯沃斯继续说,“你的伙伴有和我们正在讨论的那个人同样多的东西来使得他在晚上保持着清醒,他似乎想要把它抵消掉,所有他要做的事就是写下这些文章。我想他是在试图保持平衡,使得增加的等于减少的,但这不由得让人觉得他的数学逻辑有些特别,因为以我们的方法计算,他少算了一百万,相当于每份小册子都少算了十个点。”
“你和我之间的不同,”麦克劳德说,“是我依赖于可能性。你凭什么说在十年之内不会有新的革命运动的可能性?”
“评估一下增加的和减少的吧。”霍林斯沃斯叹气道。
“还是看得见未来的,如果有任何革命的条件和高水平的革命主义者,那么上一次的革命就有很大的重要性。”他坐在那里慢慢地对着灯光眨着眼睛,脸上僵硬的皮肤紧绷着,皮肤下一块一块的肌肉也阵阵抖动着,“你为什么要坚持?”他最后抱怨地问道。
“因为你想要影响人们,”霍林斯沃斯简短地说,“当一个人想要影响别人的时候,那么他就会掉进我的工作领域。”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有讯问你的资格,比如你会说我们提到的那个绅士完全掌管着他那个时代积极参与的人员吗,以及之前提到的那个地中海国家?”
“你说的人员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比这更好的答案,”霍林斯沃斯建议说,“想想他口袋里装着左lún手枪去见他的政治老朋友的时候,你可以说他似乎没有为那天晚上的事而开心吗?”
“丝毫没有。”
霍林斯沃斯发出反对的声音,“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伙伴,有谁会在那四五个小时里感到不舒服呢。想想某个人,他知道他的朋友会去杀了他吗?”
“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