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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这段时间来存下来的钱我分文未动。”我没有理会她的得意。

“可是你还有大陆酒店的债没还呢。”

“也许我存的钱够支付这两件事了吧。”

“不可能,亲爱的。要办成这件事起码得二百五十英镑。”

我的嗓子一下子干了,嘴里的千层饼像糨糊一样卡在喉咙里。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坎德拉利亚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等我终于把这口饼咽了下去,擤了擤鼻子,然后问道:

“你不能借给我吗?坎德拉利亚。”

“我?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时装店的收入呢?我不是每月都给你吗?”

“都花光了。”

“花哪儿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用来办这次葬礼了,还有他最后那段时间的药费,以及在别处欠下的账单。还好马戴医生是他的朋友,不会来跟我要出诊费。”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可是他不是有退休金吗?应该有些积蓄啊?”

“他一分钱都没有了。”

“这不可能,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怎么出过门了,根本就没什么开销。”她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同情、悲伤和讽刺。

“不知道这个该死的老家伙怎么弄的,把所有的积蓄都捐赠给红十字会了。”

即使不需要还债,我的积蓄也远远不够托人把母亲从马德里带到摩洛哥。即便如此,这个念头还是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那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我设想了无数种荒谬的可能,把抽屉里存下的钱数了又数。可是不管多么渴望,不管数多少遍,它们的数目仍然没有变化。一直到天光大亮,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交谈声、大笑声,还有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一下子都停了下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屋子是灰sè的,烟雾弥漫,烟味和长时间受cháo的霉味扑鼻而来。除了苍蝇飞来飞去的嗡嗡声和头顶上木制电扇慵懒的旋转,屋里寂静无声。几秒钟以后有人经过走廊时看到我站在那里,吹了一声惊艳的口哨。那天我穿着最好的套装,站在四张桌子中间,桌子后面是四个穿着衬衫汗流浃背的男人,正在努力工作。或者说,看上去在工作。

“我来找巴斯盖斯警长。”我说。

“他不在。”胖胖的警员说。

“但是他很快就会回来。”最年轻的那个说。

“您可以等他一会儿。”最瘦的那个说。

“愿意的话您可以先坐一会儿。”年纪最大的那个说。

我在一张橡胶面的椅子上坐下,就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等了一个半小时。在这漫长的九十分钟内,屋里那几个人假装继续工作,但实际上谁也没在干活。有的假装埋头做事,却恬不知耻地偷偷看我,有的假装用四折的报纸打苍蝇,然后交换几个暧昧的表情,或者传递些字迹潦草的纸条,估计上面写满了对我的xiōng、臀、腿的猜测和描述。要是我的态度稍微亲热一点儿的话,还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克拉乌迪奥先生终于回来了,像个乐队指挥一样走进来,步子又快又大。他一边摘帽子脱外套,一边发号施令,还看着手里一堆别人刚刚递给他的纸条。

“胡安雷斯,我要你马上去一趟商业街,有人被刺伤了。科尔德斯,我数到十,你要是不把火柴厂那个案子的资料整理好放到我桌上,我就一脚把你踢到地狱里去。巴乌迪萨,老虎市场的盗窃案怎么样了?卡尼艾特……”

他停住了,因为看见了我。于是那个卡尼艾特,就是那个瘦瘦的警员,没有被指派到任何任务。

“请进。”他简单地说,指了指屋子尽头的办公室,又把脱了一半的外套穿上。“科尔德斯,火柴厂的材料等会儿再给我吧。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他对其他人说。

他关上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并请我坐下。这个房间稍微小一些,但是比外面大办公室的环境要好得多。他把帽子挂在衣架上,在办公桌后面坐好,桌上摆满了各种纸张和文件夹。接着他打开了一个塑料电扇,凉爽的风吹到脸上,简直像在沙漠里遇到了绿洲。

“好了,您有什么事。”他的语气并没有特别和蔼,也没有特别严厉,神sè介于头几次见面时的紧张担心和上次来到时装店走访并决定不再过问时的严肃之间。就像去年夏天一样,他的脸庞又被太阳晒得黝黑,可能是跟大多数得土安人一样,经常去附近的马尔丁河滩,但也许只是因为成天在太阳底下奔波,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对他的工作方式已经很了解,所以直接提出了请求,并且准备好应对他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无数问题。

“我需要我的护照。”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了去一趟丹吉尔。”

“我能知道您去干什么吗?”

“为了去商量一下我的欠款。”

“商量?商量什么?”

“我需要他们再宽限我一段时间。”

“我以为您的生意很兴隆,已经攒够能还清欠款的钱了呢。我知道您有一些非常有钱的顾客,她们对您的评价很不错。”

“是的,生意的确还不错。我也一直省吃检用。”

“您现在存了多少钱?”

“足够支付大陆酒店的欠款了。”

“我有别的事情,急需用钱。”

“哪方面的?”

“家庭事务”

他假装惊奇地看着我。

“我以为您的家人都在马德里。”

“是的,正是因为这个。”

“麻烦您说清楚点儿。”

“对我来说,世界上唯一的家人就是我的母亲,她还在马德里。我想找人把她接到得土安来。”

“那您的父亲呢?”

“我已经告诉过您,我几乎不认识他。我只想找到母亲。”

“明白。您打算怎么把她接过来?”

我把坎德拉利亚告诉我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他,当然没有提到她的名字。他还像以前一样,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在全神贯注地听我的话。其实我几乎敢肯定,他了解这类暗箱cào作的全部细节。

“您打算什么时候去丹吉尔?”

“尽快,如果您允许的话。”

他往椅背上一靠,定定地看着我,左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如果我有透视的特异功能,一定能看到他的大脑是如何启动,然后快速运行的:考虑一下我的请求,排除其他选择,下决心,然后作出决定。

过了一会儿,应该只是短短的一会儿,但是对我来说却无比漫长,他停下手指的动作重重拍了一下桌面。于是我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但是他没有直接向我宣布,而是走到门口探出身去大声喊:

“卡尼艾特,为希拉·西罗嘉小姐准备一张博奇哨所的过境通行证,现在就要。”

听到这个命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没有说话,直到他回到座位并且直接告诉我这个决定。

“我会把您的护照还给您,另外给您开一张通行证,明天您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往返丹吉尔。去跟大陆酒店的经理谈一谈,看看结果怎么样吧。说句实话,我觉得希望不大。但是去试试吧,总比待着傻等强。请您随时跟我保持联络。另外,记住:别跟我耍任何花招!”

他打开一个抽屉,在里面翻了一会儿,拿出了我的护照。卡尼艾特进来,把一张纸放在桌上,然后在一旁sè迷迷地看着我。警长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这个开小差的下属喝道:“快滚,卡尼艾特。”接着他把纸对折,夹在我的护照里,一言不发地递给我,然后站起身来,打开门,握着把手等在那里请我离开。我进来时遇到的四双眼睛现在变成了七双。七个男人垂手站立等着我离开,好像在迎接圣驾,似乎他们一辈子都没在警察局里见过略微平头正脸的女人。

“今天怎么了?全都在度假吗?”克拉乌迪奥先生对他们吼道。

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从文件夹里拿出文件,聚在一起谈论听上去很重要的案子,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其实可能是翻来覆去在敲同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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