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 top”>01
不出一个星期,杰克便明白,他和阿狼要逃离阳光之家,取道魔域将是唯一的办法。他愿意一试,然而他又觉得,他几乎愿意做任何事、冒任何险,只求能够避免离开阳光之家。
他会有这种感觉,其实说不上什么具体的理由。除了脑海深处隐约幽微的低喃似乎在暗示他,阳光之家里的恶劣情形,到了那边只会加倍严重。这地方说不定是所有世界中最糟糕的地方……就像苹果肉里一块溃烂之处,导致整个苹果一路烂进核心。总而言之,阳光之家本身就够糟了,除非必要,他对于这地方在魔域中的相对之处,完全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然而,魔域之中,或许会有一条生路。
阿狼、杰克,与其他和他们一样运气不够好的少年——这指的是阳光之家的大多数少年——每天必须到田里工作。年资比较深的人将那里称作“边疆农场”,它位于加德纳产业的尽头,从阳光之家要走上一英里半才能抵达。到了这个季节,田里已经没什么活好干,男孩们成天只是在那里搬运石块。今年最后的作物已经在十月中收成,然而就像阳光·加德纳每天早晨在晨祷会上说的,一年四季都会有捡不完的石头。
每天早晨,杰克登上阳光之家仿佛随时会解体的农场卡车,阿狼宿醉般颓靡地坐在他身边,杰克总藉机观察研究边疆农场。此时正值中西部多雨的秋季,整个边疆农场的地面全是湿湿糊糊的黏稠泥泞,前天还有个男孩偷偷咒骂它“黏鞋jīng”。
要是我们就直接冲出去呢?杰克大概第四十次这么想了。 要不要我就干脆对阿狼大喊一声:“冲啊!”然后我们就这么拔腿狂奔?往哪里跑呢?北边那道石墙后面的树林?到了那里,就离开加德纳的领地了。
那里可能会有围篱。
我们可以爬过去。要是我爬不过去,阿狼也可以把我丢过去。
可能是带刺的铁丝网。
那就从底下钻过去,或者——
或者要阿狼赤手空拳将铁丝网扯破。杰克并不愿这么想,但他很清楚,阿狼有足够的力气……只要他开口,阿狼一定愿意去做。那会使阿狼的手受伤;不过话说回来,待在这里,阿狼受到的伤害反而更严重。
然后呢?
“腾”开,当然了。那便是“然后”。他脑海深处的声音不断对他低语,假设他们能够离开阳光之家的领地,他们肯定会有翻身的机会。
到时候,辛格和巴斯特(杰克暗中将他们称为“恶霸双人组”)将无法开着阳光之家的卡车冲向他们;在十二月严寒的冰霜冻结大地之前,将卡车开上边疆农场只会让四个lún子深陷泥地。
一切全凭脚力,单纯容易。一定要试看看。总比在阳光之家里设法进入魔域好一些。而且——
催促着他的不只是日渐委靡的阿狼,此时的他想起莉莉便焦心如焚,当他被软禁在阳光之家、跟着大家高喊哈利路亚的同时,莉莉正孤单地留在新罕布什尔,一寸寸迈向死亡。
放手一搏吧。无论有没有魔汁。非试不可。
不过在杰克还没完全准备好之前,费尔德·詹克洛率先发难了。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可否请你跟我一起说,阿门。
<er h3”>02
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切都来得很快。前一刻杰克还像平常那般听着费尔德,詹克洛一贯刻薄尖酸的狗pì闲聊,下一瞬间,费尔德已急急忙忙跨过湿黏的田地,跑向石墙。在费尔德行动前,这天就和阳光之家里的任何一个平常日子同样枯燥苦闷。天sè寒冷yīn霾,空气挟着雨水、甚至是霜雪的气味。杰克举目望天,舒展酸痛的背脊,顺便观察桑尼·辛格是不是在附近。桑尼热衷于sāo扰杰克,他的手法通常都差不多,只有些微差别,像是踩杰克一脚,或是将他推倒在楼梯上。在餐厅里,杰克手中的餐盘曾经一连三餐被打落在地——后来他才学会要将餐盘紧紧抓住,像抱着婴儿一样护在怀里。
杰克并不十分确定,为什么桑尼净搞些小动作,不干脆一次将他整垮。他猜测,也许是因为阳光·加德纳对他这新来的家伙有兴趣。他不想这么推测,这念头令他觉得可怕,却很有道理。桑尼·辛格之所以不敢乱来,是因为阳光·加德纳曾交代过他;而这又是另一个应该尽快逃出阳光之家的理由。
杰克往右看。阿狼距离他约莫二十码,头发黏在脸上,正辛苦翻动地上的石块。他身边就是那个瘦得像竹竿、有对大门牙的唐纳德·奇肯。唐纳德冲着他露出崇拜的笑脸,露出两颗壮观的门牙,像狗一样垂在外头的舌头淌下细细的口水丝。杰克赶紧别开视线。
费尔德·詹克洛在他左手边——他就是那个有美人尖、小手像荷兰瓷一样jīng致苍白的男孩。杰克和阿狼被关进阳光之家的头一个星期,杰克和费尔德就成了好朋友。
费尔德促狭地笑了笑。
“唐纳德对你有意思哦。”他说。
“少胡说八道。”杰克不舒服地说,觉得脸颊涌上一股热流。
“我跟你打赌,唐纳德铁定很乐意替你‘吹’一下。”费尔德喊了一句,“对不对啊,唐纳德?”
唐纳德·奇肯嘎嘎叫了两下,这生锈般刺耳的叫声是他的招牌笑声,从表情看来,他完全不明白费尔德在谈些什么。
“拜托你别再说了。”杰克从头到脚难受到了极点。唐纳德对你有意思哦。
该死,好像真是这样;杰克觉得,那个可怜的、脑袋有问题的唐纳德·奇肯可能真的爱上他了……而且或许唐纳德不是唯一一个爱上他的人。杰克发现,自己奇怪地想起那个让他搭便车时要求带他回家、最后答应让他在曾斯维尔的购物中心附近下车的人。是他先发现的,杰克心想,无论我身上出现了什么新的特质,也是那个人先发现的。
费尔德说:“你在这里人气可旺了,杰克。怎么说,我觉得就算你问的人是赫克托·巴斯特,他都会愿意帮你吹一下。”
“拜托,太恶心了。”杰克满脸通红,“我是说——”
毫无预警地,费尔德放下原本正在搬动的石块,挺起身子,迅速左右张望一下,确认没有任何干部在注意他,于是转过头对杰克说:“不过现在呢,亲爱的,”他说,“这鬼地方一点都不好玩,我真的要闪人了。”
费尔德啧啧有声地对杰克丢了几个飞吻,接着他消瘦白皙的脸上散开一朵光芒万丈、灿烂无比的笑容。下一秒,他已经迈开白鹤般细长的双腿,大步大步全速跑向边疆农场尽头的石墙。
费尔德确实逮到了干部分神的空隙——起码撑了一阵子。佩德森、沃里克与一个名叫皮博迪的男孩正在闲聊泡妞的话题。皮博迪有张马一样的长脸,是外勤队的一员,目前暂时被tiáo回阳光之家lún值一阵子,因为赫克托,巴斯特被授予阳光之家最荣耀的任务:陪同阳光,加德纳到曼西市去。费尔德争取到一个很好的开始,直到有人惊慌地尖叫:
“嘿!嘿!有人逃走了!”
杰克替费尔德捏了把冷汗,费尔德已经冲过六排并列工作的少年,仍然没命奔跑着。虽然他所构想的计划被别人捷足先登,杰克却感到一阵胜利的兴奋,心中只期盼他能安然无恙地逃出去。跑啊!快跑啊!你这个贫嘴的杂碎!快跑,看在杰森分上!
“那是费尔德·詹克洛哎。”唐纳德·奇肯咕哝道,再度发出咳嗽似的嘎嘎笑声。
<er h3”>03
当晚,男孩们如常到忏悔室集合,忏悔大会却取消了。安迪·沃里克大步走进来,粗鲁地宣布今晚忏悔取消,大家在晚餐前,可以有一小时“自由交谈、联络感情”的时间。说完,又大步踱了出去。
杰克感觉到,在沃里克大摇大摆的架子底下,其实隐藏着害怕的神情。
费尔德·詹克洛没有出席。
杰克四面打量,用一种凄凉的幽默感暗暗打趣,假若这便是所谓的“自由交谈、联络感情”,那他还真想看看,要是沃里克要求大家“安安静静”过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情况。从十二岁到十七岁的三十九个男孩,此时坐在偌大的忏悔室里,盯着自己的手看,搔着身上的疮疤疥癣,愁眉苦脸地啃咬指甲。他们脸上都有种共同的表情——活像犯了毒瘾。他们想要听人忏悔;尤有甚者,他们渴望向人忏悔。
没人提起费尔德·詹克洛。仿佛那个在阳光,加德纳传道时偷偷扮鬼脸,jīng致的手白皙得如同荷兰瓷的少年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杰克发现,必须极力忍耐才有可能克制自己站起来对满屋子人尖叫的冲动。他开始思考,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
费尔德不在,那是因为他们杀了他。他们全是疯子。谁说疯狂的人不吸引人?看看南美洲那个疯狂小镇发生过的事吧——当那个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要求镇民喝下紫sè的果汁,他们说,好的,牧师,然后一口饮尽。
杰克望着这些沮丧、疲惫、内向、空白的脸孔——并想象当阳光·加德纳走进忏悔室时,这些脸孔将如何激动发亮——假如他此时此刻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话。
只要阳光·加德纳开口,他们也会干出同样的事。他们会喝下毒yè,然后抓住我和阿狼,将毒yèguàn进我们的喉咙。费尔德说得没错——这群人在我脸上看见了某样东西,那是魔域赐予我的东西,而且,也许他们真的多少有点爱我……我猜,这就是让赫克托·巴斯特那么火大的原因。那个可怜虫,从来不知道爱的滋味是什么,他不习惯这种感觉。所以说,好吧,也许他们真的有些爱我……可是他们对加德纳的爱远远多过我。他们一定会下手,因为他们都疯了。
呆坐在忏悔室中,杰克沉思着费尔德可能对他说过的话……不对,费尔德的确跟他说过那些事。
他告诉杰克,当初是他的父母将他送进阳光之家的。他父母笃信基督教重生派,无论何时,只要“七百俱乐部”节目里的任何一人开始祷告,他们必定会随之跪在客厅的地板上。这两人从不了解费尔德,费尔德天生就是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种。他们认为费尔德必定是魔鬼的孩子——一个具有共产倾向、激进人道主义的畸形小孩。费尔德第四度离家出走遭到逮捕时(逮捕他的人,不用说,就是弗兰克·威廉斯),他们因而来到阳光之家——这个理所当然他们会将费尔德送去的地方——并一眼就爱上了阳光,加德纳。在这里,他们这个聪明、叛逆、惹是生非的儿子替他们带来的种种困扰,全将迎刃而解。阳光·加德纳将带领他们的儿子走上通往上帝的道路;阳光·加德纳将让费尔德体悟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阳光,加德纳将把费尔德从他们手上接过,并且不再让他在安德森市的街头游荡。
“他们在《主日周报》上读到关于阳光之家的报道。”费尔德告诉杰克,“然后写了张明信片给我,上面说,上帝将会惩罚说谎者与报道不实新闻的记者,让他们承受火湖的煎熬。我回信给他们——厨师鲁道夫替我把信偷渡出去。鲁道夫这家伙不错。”他停顿片刻,“你知道费尔德,詹克洛对好人的定义是什么吗,杰克?”
“不知道。”
“就是一旦收了钱,就老实替你办事的人。”费尔德挖苦地、受伤地笑了笑,“只要花两块钱,鲁道夫就愿意替你偷渡信件。所以我回信告诉他们,假如上帝真如他们所说,那我希望阳光·加德纳会记得替自己准备一件防火石棉大衣,因为他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伪君子。《主日周报》上报道的每一件事——那些关于约束衣或‘禁闭箱’的种种传言——全都是真的,只不过他们没办法证明。那家伙是个疯子,杰克,不过他是个聪明绝顶的疯子。要是你还傻乎乎地搞不清楚状况,只会让你跟你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狼兄弟死得更难看而已。”
杰克说:“那些《主日周报》的家伙,最擅长抓人家小辫子,至少我妈是这样说的。”
“当然,他吓到了,变得bào躁得不得了。你看过《叛舰喋血记》吗?他就像亨佛莱·鲍嘉在里面演的那个舰长,整整一个礼拜都神经兮兮的,直到他们出现为止。前一个星期加德纳还像个恐怖大魔头,等他们一出现,又立刻变得温文儒雅、彬彬有礼。谁晓得,他吓得屎都拉在裤子上了。也就是那个星期,他把本尼,伍德拉夫从三楼的楼梯顶踢下去,只因为他逮到本尼私藏超人漫画。本尼昏迷了三小时,一直到晚上还搞不太清楚自己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
费尔德沉默半晌。
“他知道他们要来。就像每次州政府的视察员突击检查前他都会先知道那样。他把约束衣藏在阁楼,然后骗他们相信禁闭箱是晾干草的仓库。”
费尔德再度发出一阵讥讽而受伤的笑声。
“我家那两个老的干了什么事你知道吗,杰克?他们把我写的信影印一份寄给阳光·加德纳,然后再写信告诉我:‘都是为了你好’,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猜?这回该lún到费尔德,詹克洛住进禁闭箱啦,真是多谢我爸妈的好意!”
费尔德受伤地笑了笑,第三次。
“再告诉你另一件事。他在晚祷课上说的话不是开玩笑。跟《主日周报》的记者们说过话的人全都消失了——起码是那些倒霉被他抓到的家伙。”
费尔德也一样,如今他也消失了。杰克想着,望着忏悔室另一头,阿狼忧郁地窝在座位上。他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的双手好冷、好冷。
你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狼兄弟。
阿狼身上的毛是不是又开始变多了?那么快?时间肯定还没到啊。当然月圆迟早要来——就像涨cháo与退cháo一样无从抵抗。
噢,对了,杰克,当我们担心坐在这里是件多危险的事情的时候,令堂不知过得如何?b级片女王、甜心莉莉最近好吗?又瘦了吗?身体不舒服吗?当你待在这诡异的监狱里逐渐生根时,她是不是终于开始感到病魔尖利的牙齿一口一口咬进她的身体?摩根是不是已经带上他的电击bàng,准备好助病魔一臂之力?
耳闻关于约束衣的事情时,杰克感到震惊,至于禁闭箱呢,虽然他已亲眼见过——一个丑陋的大铁箱,摆在阳光之家的后院,活像被抛弃的诡异电冰箱——他却无法相信加德纳真的会把男孩关进那东西里。他们一边在农场上搬运石块时,费尔德费了许多口舌才渐渐使杰克相信。
“整个阳光之家都是他jīng心设计的大幌子。”那时候费尔德这么告诉杰克,“简直就像替自己弄了张专门坑钱的执照。整个中西部都能收听他的传道广播节目,他的电视节目更是几乎全国的有线电视和独立电视台都会播放。我们是他的傀儡观众。我们在广播上听起来很bàng,在电视上表现更bàng——当然,要扣掉洛伊·奥德斯菲挤青春痘的画面。凯西会帮他的忙——他是加德纳的御用节目制作人。凯西录下每天早上晨祷的声音,拍摄每天晚上晚祷的画面,然后经过剪接,把这些声音和影像组合起来,接得天衣无缝,让加德纳看起来活像比利·格雷厄姆,而我们这群人听起来就像职bàng世界大赛在扬基球场上观赏第七场比赛的观众。不过凯西的绝活可不止这些。他是这方面的天才。你注意到寝室里的窃听器了吗?那是凯西装的。所有声音都会送进他的控制室,而穿过加德纳的私人办公室是唯一进入那间控制室的通路。要有人的声音才会启动窃听器,所以他不会浪费任何一卷录音带。凡是录到任何可疑动静,他都会向阳光·加德纳报告。我听说过,凯西在加德纳的电话机上装了个蓝sè盒子,让他可以打免费长途电话。不止这样,我他妈还知道凯西从外面的电线偷偷把有线电视接进来。你信不信伪君子牧师先生会在辛苦工作一整天,把耶稣基督推销给大众之后,回到阳光之家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享受电影频道两片联播的电影特辑?我信。这家伙就跟每天啃麦当劳汉堡的普通美国人没什么两样,可是杰克,在印第安纳州,每个人都爱戴他,就像他们爱戴高中篮球明星那样。”
费尔德将鼻涕吸回去,脸皱了一下,歪过头,将口水吐在田里。
“你开玩笑的吧?”杰克说。
“费尔德·詹克洛从来不拿阳光之家的蠢蛋事迹开玩笑。”费尔德一脸严肃,“他很有钱,可是他一毛钱税金都不用缴,简直就像恐吓过当地的教育局——我是说,他们怕他怕得要死。教育局里有个女人,每次走出阳光之家,都像脚底抹了油似的,一脸想要对他打个驱魔手印的样子——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似乎永远都知道教育局的人什么时候要来突击检查。那时候我们就得把整个阳光之家从头到尾打扫干净,杂碎巴斯特会把约束衣收进阁楼,然后禁闭箱里会塞满从谷仓搬过去的干草堆。教育局视察员来的时候,我们总是乖乖坐在教室里。打从你登上这艘印第安纳州的‘爱之船’之后,你上过几堂课呢,杰克?”
“一堂也没有。”杰克说。
“一堂也没有!”费尔德得意地附和,跟着又是一阵挖苦而受伤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在说:你猜我八岁的时候学到什么?我发现原来我的人生都被这些狗pì倒灶的事情弄烂了,而且短时间内没有改善的迹象。或许永远都不会改善。虽然说这实在把我整惨了,但不代表它没有有趣的一面。你懂我的意思吗,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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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根粗硬的手指冷不防掐进他的颈背,把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提起来时,杰克脑子里转的就是这些事。他被扳过身子,迎上一股酸腐的鼻息,用这股臭气款待——如果你要这样形容的话——杰克的,是赫克多·巴斯特坑坑疤疤、死尸般的大脸。
“我跟牧师还在曼西市的时候,你那个老爱找茬的搞怪朋友被送进医院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杰克的手箝紧,一下下掐着。痛苦难耐的杰克禁不住呻吟起来,赫克托露出得意的笑脸。他这一笑,口中吐出的臭气又更浓了。
“牧师是从传呼机上知道这个消息的。詹克洛的样子活像被丢进微波炉里煮了四十五分钟的章鱼。他要回阳光之家,可能要好一阵子以后了。”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杰克这么想。他是对整个房间里的人说的。他要让大家以为,费尔德还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