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总觉得同姨妈亲厚,连舅舅他们在内最信的便是姨妈,这些年有个什么也总爱同姨妈说,可妈你细想想,姨妈可当真是那热心肠的慈善人?”
薛家豪富,亲戚间行走往来也多是银钱开道,薛宝钗便没提这些年王夫人那边挪借的银两,只拿为人处事说话:“当年咱们在金陵的时候,有过节的无非是些金陵一地的富商、小官儿或是咱们自己的族亲,哪个听说京城荣国府、王家的名号不是再三思量,姨妈舅舅帮着咱们料理起来,自然都是爽快的,可妈也从来没让亲戚白白帮衬不是?”
薛宝钗说的都是大实话,虽说让人听了心里有些别扭,薛王氏还是慢慢点了头,薛宝钗这才叹了口气,续道:“一样的亲戚情分,怎的咱们到了京城,皇商的身份也好,我待选一事也好,哥哥的官司也好,却哪一桩也料理不了,再帮不上忙的?妈也莫要说哥哥的官司已了结了,那靠的不是姨妈,甚至舅舅也只能让哥哥在牢里少受些苦。”
“咱们娘们心里清楚,哥哥能这么快回来,多亏了这府里的琏二爷。可妈心里也要明白,我虽唤二爷一声表哥,但咱们家的事儿,除了这一回,二爷是不管的,甚至连姨妈那一支,二爷都不怎么愿理会。”
在荣国府借住这么多年,经历了种种人情世故,薛宝钗早就将贾家与王家诸人的脾性摸的差不多。金陵那头畏惧京中高门,贾家王家的威势声名好使,两家亲戚便好说话的很,仰仗他们的自己一家也能恣意许多。可在京中,别说荣国府二房,就是出了位皇妃的王家,也有诸多顾忌。自身行事尚有许多不如意处,又哪里还顾得上亲戚家,更莫要说为了亲戚损伤自个儿了。
当年刚按着癞头和尚的话打制了金锁,薛王氏便提及了贾宝玉其人,并他那块降生时就带着的通灵宝玉,有金玉姻缘的说法,薛宝钗面上虽不显,也将此事记在了心中。倒不是她真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而是彼时荣国府乃是二房当家,除了一个爵位名分样样不差,暗地里还有老太太偏爱幼孙、爵位承袭说不得都有变动等等流言,听着似也算是个良配,可以扶持薛家。
等到了京城,薛宝钗发现情势全不似传言一般,那份心思也就消了。国公府里贾琏名正言顺将二房弹压的动弹不得也就罢了,毕竟这样的青年俊彦十数年未必有一个,又占了嫡长的便利,可王夫人的凉薄自私又偏执,贾宝玉耽于内帷厮混,又半点不敢违抗母命,便叫人瞧着心惊。若是真的嫁了,婆母教训天经地义,夫君软弱没有出息,帮衬不了娘家还在其次,自己这一生哪里还有盼头。
可惜进宫待选的青云路叫人堵上,其余提亲的人家也各有瑕疵,才不得不一直虚应着劳什子金玉姻缘,耐着性子劝那贾宝玉上进。凭本心说,薛宝钗当真觉得贾宝玉白瞎了个男儿身。她若能托生个男儿,哪里还会有薛家如今的困局,必要成就一番抱负。
薛王氏在姊妹行里性子偏软,丈夫去后多仰仗亲朋,在内则多靠女儿搭手,这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毫不掩饰的言语,心口不由一梗,可细想想,确是薛宝钗说的道理,便不由落了泪:“我的儿,便是你姨妈他们有千般不好,咱们除了他们,还能指望哪一个?”
一个府里住了这么多年,薛王氏又何尝当真不知王夫人的斤两。可即便心里明白,她也没有旁的法子。这府里贾琏是好,可薛王氏冷眼瞧着,别说贾政王夫人这样叔叔婶娘,就是他亲老子、祖母,在他面前都未必有多少体面,又哪里会理会自家这样的拐弯亲戚。他们薛家能抓着的,也就是王家与荣国府二房了。不然丢了皇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