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看到多年不见的碎儿回来,先是喜不自禁,继而悲从中来,搂住陈来道号哭不止。惹得在场的陈来文和陈永康,也流下了眼泪。
陈来道看看这破烂不堪的窑洞,以及残缺不全的家人,想想当初高墙大院里一家人的生活情景,心里就伤情难忍,禁不住又流下泪来。陈来文说,想哭,就到三妈的坟上哭哭吧。于是就准备了纸张,和陈永康陪着他,到山后的湾里去上坟。
暮色之中,几个人相伴,一起来到后山湾,在一处小土堆前,陈永康说,这是奶奶坟。于是三个人就跪下,陈来道划了几次火柴,才把纸点燃。火光照着前面的土堆,土堆很小,上面长着稀稀拉拉几株野草,草叶在微风中不停地摇动着。陈来道看着眼前的坟,想自己离家的时候,妈还好好的,如今生死两隔,就忍不住想扯开嗓子大哭一场,但他明白,这是芦花湾,在这个静夜里哭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就忍住,只听嗓子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咕噜声,他低声抽泣着,眼泪在静静地流淌。不大一阵,火苗就渐渐弱了下去,眼前又成了一片漆黑。
随后,陈永康又领着他们,来到陈来斌两口子的坟前。几个人烧了纸,这才摸黑回来。陈来道对陈来文说,去看看大妈和二妈吧。就从提包里取了两包点心,到陈来文家里,看了董巧花和林双兰。一行人又折转回来,一起到陈永康家吃饭。
陈来道从包里取出给一家人带的东西,分发给各人。给他大带的是金辉白酒和兰州水烟,这两样东西对陈虎来说,都是稀罕物。陈虎过去既爱喝两口,也喜欢用他大陈德福留下的水烟壶,抽几口水烟,自打解放以后,这两样爱好,都成了人家批判他腐朽生活方式的把柄。酒买不起,就不喝了,水烟瘾还是断不了。五八年大炼钢铁,收走了他的水烟壶,他就在羊骨把上打个眼,穿个炮子壳,一头插上根竹管,照样吸。即是在吃不上饭的日子里,也偶尔过过瘾,尽管水烟不好,但人活一世,再苦再难,也别断了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人世上的生活已经够苦的了,如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就没啥活头了。
不一会儿,饭就端了上来。是后晌陈来道回来的时候,陈永康妇人杀的鸡。陈虎就打开了酒瓶,给自己和儿子侄子孙子都倒上酒,说来,咱爷儿孙子几个,今儿就过个年。说毕,举起酒杯,先抿了一口,咂了咂嘴,接着就一饮而尽。说,这酒好,好几年都没喝过酒了,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有了开心事,人都那么爱喝酒。来文,来道,永康,你们也喝,喝。
几杯酒下肚,陈虎的话就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喝醉了,先是笑,后来就扶在炕桌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