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生殷殷地盯着林一,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拱手。
看着邯生没有了轻生的念头,林一便上了马车,与李公子寻了处僻静的茶馆坐下。
李公子将李二、李四被支到了别处,请林一品茗。
眼前精舍甚为安静,林一也不客气,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李公子苦笑了声,又忙为空盏添上了水。这雨前龙毫,价值不菲,寻常人等根本喝不起,便是富家公子也是口轻呷,图个文雅,哪里如林一这般牛饮,文雅扫地。他心有所想却不敢露在脸上,只能放下心中芥蒂,彼此谈笑起来。
李公子本来就是京城人,其父辈在军中任职,到了李公子这辈,也只要他大哥有点出息,在边疆任镇守之职。
而李公子本人,借助父兄萌佑,吃喝嫖赌不干正事。家中也是无法,让他去边疆游历。谁知他是走一路祸患一路,加之有父兄在军中的积年威名庇护,没人敢将他怎样着,却没想到了边镇天平,却被林一经验了一顿,后被他大哥赶了回去。
回到京城之后,李公子还真是悔改了一段时日,不过青楼酒肆免不了常来常往,未成想昔日会遇到昔日的那个冤家。不过他也知晓了林一的身份,果不其然,这当初的乡下子还真有背景,竟是天龙派的弟子。
天龙派可是天下第一门派,舞刀弄枪的人没有不知晓的。林一离开京城,还住在寻常人不敢问津的四平馆。李公子暗忖,与其得罪此人,还不如竭力交好。
而林一也从李公子口中,得知了一些江湖人所不知晓的事情。庙堂之上的传闻不能及远,却在这皇城脚下,传得妇孺皆知。先皇崩,皇子夺嫡,朝堂之争,还有如今平王的处境等等,李公子也难得有人可以让他炫耀一下口才,自是滔滔不绝。
当今皇上崇道家长生之术,皇家更有千年延承的供奉,这些在京城中也不是秘闻,无需林一细问,李公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他只能老老实实坐着喝茶,很难插上话。
李公子自然忘不了吹嘘本人的画舫之行,还将本人的俩相好的告知林一,要改天邀其一同饮酒相见。
这画舫有官家背景,外面的女子不可赎身,除非皇恩大赦,不然只能待到人老珠黄,孤苦了却残生。当然,若是有钱有势的人家,相中了哪一位姑娘,肯暗中花钱,也能瞒天过海,削了她们的贱籍,收作妾。
只是大富大贵人家,只图一时之乐,没人真的在意这些苦命的姑娘。
大把的银钱花在这些姑娘身上,对他们来,不过是买一时的风花雪月,标榜本身的附庸风雅之举。逢场作戏时谁又会动真情呢!所谓的才子才子,不过是话本中的玩意,是草民百姓心中的臆想,有钱人是没人信这些的。
“那如烟姑娘与那个邯生一事,李兄可曾耳闻?”林一默默听着,适时插上一句。
————
ps:下一更半夜12点。〖 w w w.h a o 1 2 3.s e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春雨如烟
听林一如此相问,李公子嗤笑一声,道:“那个穷秀才,寻死觅活的,不还是林兄弟给救下的吗!我怎样会不知道呢。提供〖 h a o 1 2 3 中 文 网 〗如烟姑娘往年十七,我是见过的,容颜可真没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绝。只是其性情孤傲,千金难买一笑!听这女子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如今还是个清倌人。不过在那个地方,真能守身如玉不成?早晚还不是半老徐娘!本公子不喜那般自命清高又自艾命苦之人,去那种地方,谁不想图个乐子呢!”
“林兄弟,尝尝这京城的果脯,别处没有!”李公子又让伙计换了壶茶水,接着道:“且不秀才如何。林兄弟,为兄知心善,可他与如烟姑娘,能够吗?如烟姑娘便是动了凡心,只怕更糟。老鸨非想法破了她的身子,绝了她的念头不成。
一句不难听的,这些姑娘便是官妓。想遇到才子,便一走了之,以行那百年好合的美事?别朝廷律法没有这个章程,便是暗地里使银子,他一个穷书生便是倾家荡产也不可以。为兄我也只是去那里耍个乐子,我都不敢赎姑娘回家,想想他穷秀才是不是想入非非呢?”
林一也暗暗点头,李公子话糙理不粗,对于常人来,这邯生的想法真是如白日做梦般。他二人无情便罢了,若是两情相依,本人该怎样帮他们呢?借助这个李公子怕是不行了,而天龙派这几日,不知何时便要动身,为此,本人也耽搁不起。
与李公子聊了个半晌,林一婉拒了对方的酒宴,重新走到街上之时,已是灯火点点,暮色四合时分。
街两旁一串串的灯笼,在街道片片水渍上,映出明亮的倒影。绵绵细雨飘曳空中,京城的夜色,静谧中有种不安的躁动。
循着去路,林一执伞离开了河边,记得那只画舫,他便走了上去。跳板足有三尺宽,下面包裹麻布,踩在下面倒不显得湿滑。尚未走到船上,一个眉目妖媚的妇人便迎上前来,目含春色,借助画舫船头灯笼的亮光,上下打量着来客。
“哎呦!这哥长得俊秀,头一次来吧!有没有相好的姑娘?是听曲儿还是喝杯水酒呢?要不要姐姐给找个姑娘来?”
忍住脂粉刺鼻的香味,林一收起纸伞,猎奇地看着眼前画舫。
画舫有十几丈长,上下三层,甲板下还有交往的伙计在繁忙不停,整个画舫上怕不有百人,却不显拥堵。一楼似是酒楼大堂普通,外面人声噪杂,花红柳绿,莺莺燕燕,门口还立着两个精壮的汉子,一脸亵笑盯着外面流着口水。
这简直是座水上高楼,林二心中暗赞。
“哥,看够了吗?”妇人见林一穿着普通,傻愣愣地自顾瞅着猎奇,不由得冷下脸来。
林一看着画舫上还有一方匾额,上书‘翠茗轩’,不知什么意思,却也感到这名字起得俗气。听到妇人不耐的话语,他不以为意,伸手掏出一锭银子,轻声道:“我要见如烟姑娘!”
“哎呦,怎不早呢!”
妇人见林一掏出的银子最少有十两重,她脸上即刻堆满愁容,挠首作姿一番,一把抢过银子,飞快揣入怀中,笑嘻嘻道:“公子真是好目光,我翠茗轩这两日便要为如烟姑娘挑选入幕之宾呢!公子若得才子芳心,便是拔得头筹也未可知。姐姐这便领去见如烟姑娘。嘻嘻!”
林一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掌,摇摇头,随着妇人走上二楼,来至船尾一处门前。妇人拍拍雕花门扇,尖着嗓子叫道:“如烟,有主人来了!”
房内却静寂一片,没什么动静。妇人冲林一陪了个笑脸,转身恰着腰,嗓门又提高了不少,喊道:“如烟,快开门,不要怠慢了主人!”
久久之后,房门深处传来一声轻叹,随之,一个委婉有力的声响响起:“这就来,还请稍待!”
“公子勿急!嘻嘻!”妇人媚眼带春,举止轻佻,与林一逗趣。
林一则是看着灯火星星点点,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一层细雨轻雾荡漾在船水间,耳中丝竹声慢,还有三两声软语呢喃,让人仿佛置身另一处天地。
“吱呀——!”身后门响,林一将目光从迷离夜色中发出。
“公子快出来陪陪如烟姑娘,嘻嘻!有何需求,吩咐一声即可!不过十两银子只能话哦!”妇人一把将林一推进了房门,又伸手将门掩上,才扭着腰肢笑嘻嘻地离去。
林一有些尴尬地立在房中,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张。
眼前房子不大,装饰精巧,应是女儿家闺房,林一鼻尖闻到一股淡淡幽香。
不好放肆乱看,却见纱灯的光影中,一个秀弱的身影,独自坐在一花凳上,面对着一扇临水的窗户。
窗户开着,可见远处渔火闪烁,一阵风来,那未梳云装的秀发随风摆动。
“客官请坐!桌上有茶水,请自便!”女子声响清冷,却若深谷鸟鸣,清婉空灵。
林一的身旁有一圆桌,下面放着茶盏与果点等物。先前想好的话语,事到临头,他一时却不知如何启齿,索性走到桌前坐下,苦笑着皱起了眉头。
房内一时之间,沉寂得落针可闻,二人都不话,只要舱外悉悉沙沙的雨声,忽紧忽歇。
“客官,如此静坐不语,又何苦来哉?如烟便吹奏一曲,以示答谢!”女子照旧背对林一,手中举起一管玉箫,悄然吹起。
如泣如诉的箫声,随即在屋内悠悠而起,时而如清风徐吹,时而如山泉奔涌;忽而如明月无语,忽而如松涛阵阵。箫声呜呜然,一种凄喧嚣幽之意,一种难言的孤寂之情,尽在箫声中渐渐倾吐,娓娓轻啼。
林一听得痴了。
这一刻,好似红尘滚滚而来,呼啸而去。天地间惟有松岗明月,涧溪潺潺,间有清风拂面,令人心境一松,心神与这箫声融为一体,化身于天地万物。他看不到本人了,他便是这清风,他便是这明月,他与这天地不分彼此。
呜咽而低沉的箫声逝去,余音袅袅,不绝于缕……
林一轻吁了下,看着窗前窈窕身影,道:“在下不晓音律,却也知此曲甚美!一曲当时,这红尘种种皆若清风逝去,其境也幽,其境也怨!”
女子如尊泥塑的身影动了下,一声轻叹传来:“此曲,名为‘红尘’。曲在人不返,空余弄玉名!唉——!多谢客官!”
林一站起身来,走至门前,迟疑了下,停下了脚步。虽是初次离开这样的地方,他也知道人家要送客了。可邯生所托,不能不为。
“客官走好!如烟不送——!”女子静坐不动,随着一声若隐若现的轻叹,有无边孤寂,弥漫着整间屋子,令林一的心绪为之一沉。
————
ps:下一更半夜12点。〖 w w w.h a o 1 2 3.s e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邂逅
“姑娘,我乃受人之托。提供〖 w w w.h a o 1 2 3.s e 〗邯生还在等回话呢!”林一摇摇头,还是将此行来意了出来。这个如烟姑娘心境困苦,让他很难张启齿。
如烟的身影又是一动,似是不堪经受窗外风雨的凄苦。过了片刻,她轻声道:“代我转告邯公子,让他早日回转家中,莫让家中父老牵挂!”
林一看着女子背影,迟疑了下,还是道:“昔日他为了,差点送了性命,可知晓?”
“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心中的执念!即使是送了性命,又要让如烟如何?莫非要如烟陪着他一同死去?我知晓邯公子情苦,可我一个弱女子凡事只能认命。这几日,他们就要强行毁我洁白,如烟又奈若何?邯公子又能改变什么?他一介弱书生,不早日回家侍奉双亲以尽孝道,还要我如烟这个苦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