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敖德萨档案 >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密勒小心地驾驶着,生怕自己酒醉出岔。他最害怕的是让一辆巡逻车截住,说他酒后违章开车。他并不是把车开回培耶家,而是开往他住的旅馆。培耶一路上打盹儿,脑袋直往前搭拉,他那多层的下巴压在衣领和领带上,活象一块脂肪做的围嘴儿。

在旅馆外面,密勒用胳膊肘把他捅醒,“跟我来,”他说,“跟我来,法朗士,老伙计,咱们来喝一杯睡前酒。”

胖子瞧着他,“我必须回家去,”他叽叽咕咕地说,“老婆等着我。”

“跟我来,只不过稍稍喝点儿消消夜。我们可以在我的房间里喝上一小杯,叙叙旧。”

培耶醉眼朦胧地嘻嘻笑着:“叙叙旧……当年我们可是过的好日子呀,罗尔夫。”

密勒爬出去,绕行到客座的门前,扶培耶下车。

“好日子,”他一面扶着培耶穿过人行道走进门去,一面说,“来,我们来说说当年吧。”

街上那一头,“梅西迪斯”已关上车灯,隐没在街道上灰sè的yīn影里。

密勒的口袋里藏有房门的钥匙。值夜的看门人坐在桌子跟前打盹儿。培耶又开始叽叽咕咕自言自语。

“嘘!”密勒说,“别出声。”

“别出声。”培耶跟着说,象一只大象笨手笨脚地走向楼梯。他为他自己象演戏一样的动作哧哧而笑。

对密勒来说,幸运的是他住在三楼,否则培耶该永远也走不到了。他打开门,扭开电灯,扶着培耶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有木扶手的又硬又直的椅子上。

外面街上,麦肯逊在旅馆对面监视着已经漆黑一片的旅馆门面。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密勒房间的灯一亮,他就注意到那是在三层楼,从他这边看来是在旅馆的右手边。

他盘算着要不要直接跑上去,在密勒开房门时把他打倒。有两件事使他决定放弃这个想法。通过前厅玻璃门,他可以看见值夜的看门人在培耶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他的桌旁时已经醒过来,正在过道里慢吞吞地来回遛达。一个非本店的旅客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走上楼梯,这毫无疑问会引起他的注意,并给他提供以后向警察报告的材料。另一件事是考虑到培耶的问题。他看见培耶是被扶着过人行道的。他知道把密勒干掉后,在匆忙中是没法把培耶弄出旅馆的。如果警察抓到了培耶,势必会给狼人带来麻烦。甭看培耶现在那副长相,他要是用了真名,还是警察正在严加通缉的人物呢,而且他在敖德萨内部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最后还有一个因素促使麦肯逊转而采取对窗射击的办法。旅馆对面是一个未完工的建筑物,房架和地板已安装好,有一个粗糙的水泥楼梯通上三楼和四楼。他可以等待,密勒不会外出。他特意走回到他的车子跟前,猎枪是锁在后箱里的。

※※※

当培耶挨了一拳时,他完全吓呆了。酒醉使他反应迟钝,根本来不及躲避。密勒假装在找他的威士忌酒瓶,打开了衣柜门,取出了他的一条备用领带,另外他就只剩下脖子上的那一条了。他也把它解了下来。

十年前他在陆军训练营的cào场上跟他那些新兵伙伴们学过拳击,可是他从没有机会使用过,所以不那么清楚他的拳头究竟有多大力量。培耶坐在椅子里嘟囔着“当年的好日子,了不起的旧时光……”的时候,他那个肥大的脖颈从背后望过去简直象一座肉山,所以他就使尽力气揍下去。

这一拳甚至还算不上什么狠拳,因为密勒的手劲儿很软,没有经过磨练,而培耶的脖子却又满是脂肪。但是这也够了。那个敖德萨联系人这下才头脑清醒过来,他的两只手腕已被紧紧地捆在木椅的扶手上。

“怎么回事?”他含糊地嗥叫着,一面摇晃着脑袋,想驱除那片混沌的感觉。他的领带被扯了下来,用它把他的左脚脖子捆紧在椅子脚上,捆右脚脖子的则是电话线。

他抬起眼睛缓缓地望着密勒,那只小圆眼睛开始流露出有所领悟的意思。象培耶这一类的人,心里都永远潜伏着某种恐惧感的。

“你没法把我从这里弄走,”他说,“你休想把我弄到特拉维夫去。你搞不出什么名堂的。我从没有碰过你们的人——”

密勒没有让他说下去,他用一双卷紧的短袜塞进他的嘴里,又用他慈爱的母亲送给他的一条毛线围巾裹住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在围巾里发出惨然的目光。

密勒拖来房间里的另一把椅子,把它翻转过来,跨坐在上面,他的脸距离他的俘虏才两呎远。

“听着,你这肥猪。首先一点,我不是一个以sè列间谍。其次你也不用去别的地方,你就呆在这儿交代。明白吗?”

法朗士·培耶不作声,只是隔着围巾瞪着眼睛。他的眼睛不再闪烁出快乐的光辉,它们满布红丝,就象森林里一只发怒的熊的眼睛。

“我需要的,我在今天天亮前要拿到手的,就是那个给敖德萨造假护照的人的姓名和地址。”

密勒环顾周围,眼光落在床头几上的台灯上。他取下墙上的chā销,把它拿了过来。

“现在,培耶——我不管你是不是叫别的什么——我要把你嘴里的东西拿下来,你就开始交代。假如你要嚷嚷,我就用这个狠揍你的脑袋。我可不管你的脑袋碎不碎,懂了吗?”

密勒说的不是真话。他从来没有杀过人,现在也不想动手杀人。

慢慢地他解开了围巾,从培耶的嘴里取出了卷着的袜子,右手拿着那盏灯,高高举起在那个胖子的头顶上。

“你这杂种,”培耶低声说,“你是一个jiān细。你休想从我这儿搞到什么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袜子就又塞进了他鼓起的两颊,围巾重新围上了。

“不说?”密勒说,“咱们走着瞧吧。我要从你的手指开始,看你好受不好受。”

他把培耶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向后折过去,直到它们几乎垂直起来。培耶在椅子里翻腾,几乎把椅子要搞倒了。密勒把椅子扶正,然后逐渐减轻对手指的压力。

他重新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我要把你两只手的手指头全都扳断,培耶。”他低声说,“然后,我把台灯的灯泡卸掉,通上电,把你那玩意儿chā在灯座里。”

培耶闭上眼睛,脸上汗水直往下淌。“不,别用电。不,别用电。别搞那儿。”他咕哝着说。

“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密勒说。他的嘴离开培耶的耳朵只有几吋。

培耶闭上眼睛,低声呻吟。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二十年前,他曾经在巴黎法莱斯纳监狱的地窖里参与刑讯外号“白兔”的那个空军联队长依奥·汤默斯,把他搞得奄奄一息,成了残废。他很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不过没有尝过受刑的滋味。

“说啊,”密勒低声说,“那个造假护照的,他的姓名和地址。”

培耶慢慢地摇摇头。“我不能说,”他低声说,“他们会杀死我的。”

密勒又给他嘴里塞进东西。他拿起培耶的小指,闭上眼睛,猛然一折,骨头在关节处啪地折断了。培耶在椅子里喘着,开始呕吐了。

密勒赶快把他嘴里的东西抽掉,免得憋死了他。胖子的头向前一倒,那顿花了不少钱的晚餐,外加两瓶白酒和几杯双料威士忌全都吐了出来,从xiōng口一直流到膝部。

“说啊,”密勒说,“你还有九个指头可断呐。”

培耶信以为真,眼睛闭上了。“文策尔。”他说。

“谁?”

“文策尔,克劳斯·文策尔。他制造护照。”

“他是一个职业伪造者吗?”

“他是一个印刷商。”

“在哪儿?哪个城市?”

“他们会害了我的啊……”

“你不说,我就宰了你。哪个城市?”

“奥斯纳布吕克。”培耶低声说。

密勒在培耶的嘴里又塞上了东西,思索着。克劳斯·文策尔,奥斯纳布吕克的一个印刷商。他拿起他的手提包,里面装着所罗门·陶伯的日记和各种地图,他取出了一份德国的交通图。

奥斯纳布吕克远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以北,要经过曼海姆、法兰克福、多特蒙德和明斯特。汽车要走四或五个小时,要看道路的条件。现在已经是二月二十一日清晨快三点钟了。

在马路对面,麦肯逊躲在一幢未完工的建筑物三楼一个隐蔽处,冷得直哆嗦。三楼正面的那个房间里的灯光依旧照在马路上。他的眼睛老在亮着灯的窗子和旅馆大门之间转来转去。他想,只要培耶出来就好了,他就能够单独把密勒干掉。或者密勒出来也行,他就能够在远处街头上干掉他。假如有人要呼吸新鲜空气而打开窗子……他又哆嗦起来,紧紧地抱住了“来明顿-300”重型来福枪。在三十码的距离内使用这样一支枪是不成问题的。麦肯逊能够等待;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在房间里,密勒在收拾他的东西。他需要培耶至少安静地呆上六个小时。说不定这个家伙由于吓昏了头会向他的上级发出警告,说他已经泄露了造假证件的人的机密。但是密勒顾不上这些了。

他用最后几分钟紧了紧捆带和培耶嘴里的东西,让他动弹不了也出不了声,接着又把椅子放倒,这样那胖子就不能用猛然滚倒椅子发出响声的办法来报警。电话线是早已经割断的了。他最后环视了一下房间,锁上门就走了。

他快要踏上楼梯口的时候,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那个值夜的看门人也许已看到他们两个人是一起上楼的,那他只看见一个人下楼来付了账离店而去,他会有什么想法呢?密勒于是转身朝旅馆的后部走去。在走廊末端的一个窗子外面有座太平梯,他便偷偷打开chā销,踏上了太平梯。几秒钟之后,他到了后院,汽车库就在那里。后门开处就是旅馆后面的一条小道。

两分钟后,他大踏步地朝三哩外他停放他的“美洲虎”的地方走去,那儿距离培耶的屋子有半哩路。酒的力量再加上一夜的折腾使他感到极端的疲乏,他十分需要睡觉,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在警号升起以前就找到文策尔。

当他爬进“美洲虎”的时候,已是清晨四点钟了,过了半个小时,他才驶上北去海尔布隆和曼海姆的高速公路。

他刚走开,那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培耶便开始拚命想挣脱捆绑。他使劲伸出脑袋,想隔着袜子和围巾,用牙齿去咬断把他的手腕缚在椅子上的结头。可是他太胖,没法把头弯得很低,嘴里塞的袜子又迫使他的牙齿上下分开。

他使劲拉扯脚脖子上的捆带,但怎么也挣不脱。最后,他决定不顾他那断了的肿胀的小指头给他带来的痛苦,先把那只手腕挣开。

当他这个打算仍归失败时,他注意到倒在地板上的那座台灯。灯泡还在上面,如果把灯泡压碎,就有足够的玻璃碎片来割断一根领带了。

他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那翻倒在地的椅子一点一点地摆弄过去,压碎了灯泡。

用一片碎玻璃去割开手腕上的捆缚,听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那需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割断一股布条。培耶的手腕汗水淋漓,弄湿了领带,使它更紧地绑在他肥肥的手腕上。直到早上七点阳光开始洒落在屋顶上时,缚住他左手腕的第一股布条才在一块碎玻璃的磨擦下裂了开来。快近八点时,他的左手腕才得到解脱。

那时候,密勒的“美洲虎”正沿着科隆的环形车道向城东飞驰,再走百来哩,奥斯纳布吕克就在望了。天开始下雨了,一阵阵可恶的雨雪扫过滑溜的高速公路,挡风玻璃上的擦拭器起了催眠作用,几乎使他睡着了。

他把车子减低到每小时八十哩的平稳行驶速度,以免滑出大路冲到两旁的泥地里去。

一旦左手可以自由活动,培耶不用多会儿就拿掉了塞在他嘴里的东西,接着躺了几分钟,大口地吸着空气。房间里的气味是够难闻的,汗水、恐惧、吐出来的东西和威士忌全都混合在一起。他解开了他右手腕上的结子,那断了的手指头一阵剧痛传到他的胳臂上使他不禁缩成一团。然后他解开了他的双脚。

他首先想到的是从门里出去,但是门锁上了。他挪着两只由于紧紧捆绑而早已失去知觉的脚,去试了试电话。最后他摇摇摆摆地走到窗边,扯开了窗帘,使劲往里一拉开了窗。

躲在路对面一个隐蔽处随时准备射击的麦肯逊,看见密勒房间里的窗帘拉开时,正困得哪怕寒冷彻骨也几乎要睡着了。他赶快把来明顿瞄准好,等到纱窗帘后面的那个人猛然朝里拉开窗子时,他就朝那人的脸部开了火。

子弹打进培耶喉咙的底部,在他笨重的身体向后摔倒在地板上以前他就死掉了。来福枪的一声炸响在一刹那间可能被误认为一辆汽车由于点火过早而发生的爆裂声,但这种错觉不会拖长多久。麦肯逊也知道,即便是在早晨,也过不多久就会有人来侦察的。

他没朝路那边的房间再看一眼,就离开了三楼,奔下建筑物的混凝土梯级。他取道后院,利用那儿的两台水泥搅合机和一堆碎石子作掩护,匆匆走了。他在开枪后六十秒钟内就找到了他的汽车,他把枪藏在车里,开走了。

当他坐在驾驶盘前chā进点火钥匙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并不是那么对头的了。他怀疑他犯了错误。狼人命令他去刺杀的那个人是又高又瘦的,而在窗口的那个人在他的直接印象里却是一个胖子。跟昨晚上他所见到的事情一对照,他确定他击中的准是培耶。

这个问题不算太严重。密勒一见培耶死在地毯上,就一定会尽快地拚命逃跑,他会去找他停在三哩外的“美洲虎”的。于是麦肯逊把“梅西迪斯”掉头开向他上次见到“美洲虎”的地方去。但他发现,在那条清静的住宅区街道上,昨晚上在那辆“奥拜尔”和“本斯”卡车之间原来停着“美洲虎”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这时他才真正发急了。

假如麦肯逊是个很容易就乱了方寸的人,那他就不会成为敖德萨的头号刽子手了。他以前碰到过的紧张局面可太多了。他坐在驾驶盘前考虑了几分钟,估计密勒现在已经跑出好几百哩,便决定了自己的对策。

既然密勒没有干掉培耶就走了——他这样推断说——那只能是因为他从他那里一无所得,或有所收获。如属前一种情况,那就平安无事了;他可以以后再去收拾密勒,不必着急。如果密勒从培耶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那就只能是某种情报。究竟密勒要搞的是什么情报,而培耶终于提供了的又是什么,那只有狼人一人才会知道。因此,尽管他很怕狼人的火气,还是要打电话给他。

他花了十分钟时间才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他经常带着满口袋一马克的零票,准备打长途电话之用。

当狼人在纽伦堡接到电话并听到消息时,他大发其火,就在电话里把他雇用的杀人犯大骂了一通。过了几秒钟他才平静下来:“你最好找到他,你这傻子,要快。天知道他现在跑到什么地方去啦?”

麦肯逊对他主子说,他需要知道培耶死前给密勒提供的是什么性质的情报。

在电话线的另一头,狼人思索了一会儿。“亲爱的上帝,”他吐了一口气说,“伪造者。他得到了伪造者的名字。”

“什么伪造者,长官?”麦肯逊问。

狼人定了定神,“我会跟那个人联系,给他发出警告。”

他坚决地说,“这就是密勒去的地方。”他给麦肯逊说了一个地址,“你他妈的快到奥斯纳布吕克去,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会在那个地址,或者在市里的某个地方找到密勒的。要是他不在屋里,你就到市里去找‘美洲虎’。这一回你可别离开‘美洲虎’。那是他经常会回来的地方。”

他砰地放下话筒,接着又拿起它要查号台。他得到了他要查的号码后,便拨了一个奥斯纳布吕克的电话号码。

在斯图加特,麦肯逊手里还拿着嗡嗡作响的话筒。他耸耸肩膀,放下话筒,回到他的汽车里,准备迎接另一件“工作”所要求的一次漫长的、累人的行程。在驶抵离奥斯纳布吕克约二十哩的地方停下时,四小时以来都没有睡觉的麦肯逊,自从头天吃过晚饭以来,甚至还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呢。

通宵警戒使他感到冻入骨髓,他多想喝杯滚热的咖啡和杜松子酒来驱驱寒啊。他又钻进“梅西迪斯”,驶上通向威斯特法伦的公路,朝北开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