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本泉有多部作品以日本东北原始部落的社会形态为蓝本,是在架空国家背景之下的异域冒险推理小说。1986年,藤本移居西德的科隆,1989年2月给儿子的信中说自己正在法国旅游后便音信全无。有人说,她在东欧发生剧变时的某次采访中被拘捕、处刑,也有人说,她已回到国内在东京生活且已去世(享年75岁),但都是不确定的消息。据说,筱田节子的名作《圣域》就是以其人其事为原型的。
多岛斗志之是有名的跨界作家,在本格推理小说、海洋冒险小说、心理分析小说、纯爱言情小说等领域均有杰作问世。他在发表最后一部作品《黑百合》并登上“三大榜”前10名后的2009年12月于京都失踪。由于他右眼早已失明且“神隐”前多次表示左眼“也不行了”,因此对其失踪原因的普遍猜测为双目失明、无法创作导致的心理异常。他的家人虽发出寻人启事,却至今未果。
日本文坛有不少稍纵即逝的“一作人”,他们往往在凭借处女作获奖后即销声匿迹,但又因获奖作表现超逸特出而迄今声名不堕。比如摘得第17届梅菲斯特奖的古泉迦十,他的获奖作《火蛾》因拥有非凡的伊斯兰世界观架构和独特的神秘主义文体而受到多个推理榜单的好评,至今仍不时有人在2ch等网络社区的推理版探寻其近况。
作品篇
近年来,日本的推理作品越来越显著地显露出以下几种趋势:一是古典的式微,如今想看一部富含传统本格元素且诡计不俗的作品已经很难了;二是行文的轻质,受轻小说大行其道的影响,推理作品的轻质化愈加严重,朴实易懂、明达晓畅的内容已淡出视线,扎实深刻、一笔入魂的文字已鲜见纸面;三是青春的逆袭,现在几乎各个流派的作品中都不乏青春励志的jīng神书写,要么怀旧致敬,要么风华正茂,老派侦探不再唱主角;四是两极分化,作品的主sètiáo很少芜杂不清,把现实写得罪孽深重的暗黑系和将幻想写得温柔可人的治愈系分庭抗礼,前者引人关注弊病,后者实现心灵救赎,都各有其流行的原因。虽不尽然,但至少人们已比较少用本格派、社会派等比较“过气”的大类分法去划归某个具体作家和某部具体作品了。属于怎样的风格,只有看完作品才能真正明了,于是就有了以下这些有趣的词条。
求知欲强、容易对离奇事件产生好奇心的学生,放学后老老实实回家的并不是很多,如果是在放学后的校园里或归家途中展开一些推理故事,便十分契合经历过或正处于学生时代的人们的心理。
这就难怪东野圭吾、仓知淳、东川笃哉这三位推理作家会不约而同地将“放学后”直接用作各自小说的标题了,三部作品分别为(放課後)、(ほうかご探偵隊)和《推理要在放学后》(放課後はミステリーとともに)。“放学后”所指向的正是日系推理中赫赫有名、可能也是数量最多的校园推理小说。以《名侦探柯南》(名探偵コナン)为代表的“少年推理”亦属此类。
日本有很多通过发表校园推理小说而出道的推理作家,如法月纶太郎、有栖川有栖、多岐川恭、鸟羽亮、辻村深月等。东野圭吾受小峰元的校园推理杰作《阿基米德借刀杀人》(アルキメデスは手を汚さない)的影响,最初的几部推理作品皆以校园为舞台,以学生为角sè,如《毕业》《学生街的杀人》(学生街の殺人)等。
他们在作家生涯之初无一例外地选择“放学后”作为原点是有原因的:一来他们大多初入社会未久,人生阅历较少,对社会各种现象认识较浅,对这方面知识要求很高的社会派小说显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驾驭的;二来他们大多刚从学校毕业,校园生活和学生生涯带给他们的感受尚未褪尽,创作起来比其他舞台更加得心应手,况且校园推理也是大学生、社会新鲜人、家庭主妇这些推理迷主力最为中意的两大题材之一(另一是旅情推理)。
当然,即便是非校园推理出身的作家,笔下也不乏这一题材的佳构,如凑佳苗的(告白)、绫辻行人的(another)、贵志佑介的《恶之教典》(悪の教典)、宫部美雪的《所罗门的伪证》(ソロモンの偽証)等作品都一度引起广泛热议。
尽管有如许之多的校园推理,但读者却从未厌烦,这主要是因为各位作家的创作意旨不一:有的着眼于将校园作为一个封闭场所,并以其中的怪谈为基础,制造一出恐怖气氛浓郁的本格推理剧;有的着眼于日趋严重的校园bào力问题,通过凸显学生、老师相互之间的紧张关系,达到批判社会现实的目的;有的着眼于青春这一咏叹tiáo,通过抒写毕业前的离愁别绪和男男女女的懵懂情感,追叙终将逝去的忧伤又美好的瞬间……
日本的官能小说(sè情文学)最早可追溯到江户时代的风俗绘本。虽然不知现代意义上的官能小说何时与推理正式结成孽缘,但至少战前的本格、变格推理作品都时有冲击力不小的官能描写。而在av产业如此发达的日本,推理小说想与官能完全撇清关系是不可能的:一方面,官能小说的出版商们为了拔高作品的身价、地位,往往会冠以“新世代超悬疑官能小说”等名号进行宣传;另一方面,推理作家们(其中也不乏女作家)出于不同目的,也会将官能描写引入推理创作,比如东野圭吾的(ダイイング·アイ)等作品中就有不少性描写。更有趣的是,京极夏彦、桐野夏生、贯井德郎、我孙子武丸、山田正纪等数位知名推理作家竟然试笔官能创作,还正式结集出版,题为“erotica——名作家官能小说集”(エロチカ)。因此,“官能推理”也是其来有自。这方面的代表作有我孙子武丸的《杀戮之病》(殺戮にいたる病)、爱川晶的(六月六日生まれの天使)、奥田英朗的《六宅一生》(ララピポ)、鸟饲否宇的《官能的》等。
日本的文化产业总能够透出一股海纳百川、包容万物的绵劲儿,并从中迸发出彰显民族自豪感的jīng神,比如动漫方面,从《足球小将》《guàn篮高手》《棋魂》《网球王子》一路看下来,不是大和民族传统的体育项目,也快成了全民皆可为的代表运动了。这一点,日系推理也做得相当出彩,“体育推理”即为其证。
此外,以体育场所为舞台的推理作品亦可入目,按照本格派、社会派的风格不同主要有两种倾向:一是发生在体育馆、球场、健身房、游泳池等地的杀人事件,多以“不可能犯罪”诡计为主旨,比如青崎有吾的《杀人体育馆》(体育館の殺人);二是发生在奥运会、世锦赛等大型体育活动进行时的恐怖主义活动,主要以警匪斗智斗勇的紧张过程和对社会问题的批判为着力点,比如奥田英朗的《奥林匹克的赎金》(オリンピックの身代金)。
作为一种大众文学类型,推理小说一旦融入艺术题材,将有种忽然高雅深沉起来的感觉。虽然没有人专门统计过,但想想也知道,包含流行音乐的音乐艺术会是此类推理作品涉及最多的。栗本薰的《无可救药的青春》(ぼくらの時代)和初野晴的“吹奏乐部系列”堪称此中翘楚。在美术方面,由筒井康隆的《洛特雷克庄事件》(ロートレック荘事件)打头阵,近年来则由深水黎一郎领衔,以《花窗玻璃》(花窗玻璃シャガールの黙示)为首的几部本格推理作品充满着浓重的西洋艺术气息,加上十分注重结构技巧,文学观赏性较高,因此受到岛田庄司、二阶堂黎人等人的盛赞。深水还专门写了一篇探讨“艺术推理”魅力的书评,发表在推理杂志上。除此之外,如建筑(筱田真由美的“建筑侦探樱井京介事件簿系列”)、魔术[泡坂妻夫《魔术侦探曾我佳城全集》(奇術探偵·曾我佳城全集)]、茶道(东野圭吾的《毕业》)、书道(松本清张的《书道教授》)、舞蹈[东野圭吾的(眠りの森)]、花道(北森鸿的“花师和绘画修复师佐月恭壱系列”)等,也常出现于推理小说。阅读此类作品往往能在获得解谜乐趣的同时增长见识,陶冶性情。
值得一提的“料理推理”重要作品尚有恩田陆的《星期四组曲》(木曜組曲)、拓未司的《禁断的熊猫》(禁断のパンダ)和《蜜蜂的甜点》(蜜蜂のデザート)、北森鸿的“香菜里屋系列”等。其他可以勉强归为此类作品的有米泽穗信的“小市民系列”和坂木司的《青空之卵》(青空の卵),然而这些作品的重点是青春、友情与日常之谜,而非美食。此外,宫部美雪的(初ものがたり)在书写江户时代的世态人情和谜样故事的同时,也屡屡提及当时的诸般美食,是部风味独特的作品。
日本有不少推理作品仅从书名看就很奇怪、搞笑,比如东川笃哉的“乌贼川市系列”代表作(ここに死体を捨てないでください!)。本作以本格推理中十分经典的“处理尸体问题”为主题,从标题开始直到故事结尾都和我们此前接触到的作品大相径庭,尤其是全篇满载一股“蠢萌”况味,还真是让人对严谨有礼的日本人刮目相看。这样的作品在日本有一个专有名词——“巴嘎推理”(日文为“馬鹿推理”,可直译为“蠢推理”或意译为“另类推理”“鬼马推理”)。这里的“巴嘎”,除了指此类推理作品爱搞怪、耍宝之外,还有引人发出“哪有这样的”“原来还可以这样”等感叹的意思。村上春树、山田风太郎、岛田庄司、北村薰、京极夏彦、鸟饲否宇、仓阪鬼一郎、霞流一等名宿都曾创作过这类的作品。
“巴嘎推理”直接颠倒了情节和诡计的主次关系,将推理小说的“剧情为解谜服务”“以剧情的推进凸显谜团”等特点彻底改变,将推理小说的娱乐功能发挥到极致,解谜方面则被弱化、成为附庸。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会因浪费笔墨的“注水”描写而无聊到打瞌睡,所关心的也不再是诡计的魅力,而是剧情发展究竟会到何种“蠢境”,人物对话究竟会“脱线”到何种地步,满世界的“无厘头”和“违和感”会嚣张到哪里,谁会“躺着也中枪”,谁又会成为下一个“吐槽对象”等等。有时候,小说人物会突然跳出剧情,与作者或读者产生互动,并提出“无理要求”;又或者突然将读者、作者硬生生拉入小说场景,进而对剧情产生影响。这种消解了“读者>作者>人物”逻辑结构的手法为“巴嘎推理”所惯用。此外,在看似完全无序的状态中陡然打出一个有序的包袱,同样是“馬鹿推理”的常用手段。除了东川笃哉深谙此道,西泽保彦的“匠千晓系列”、东野圭吾的《名侦探的守则》(名探偵の掟)与“x笑小说系列”、东山彰良的《兔子强尼》(ジョニー·ザ·ラビット)等作品亦不遑多让。值得一提的是,福田雄一的《33分钟侦探》、杜琪峰的《盲探》等影剧差不多也可划入这一范畴,端看我们如何理解“巴嘎推理”了。
日本推理界还有一小撮人将民俗学知识融入推理故事进行创作,他们的作品常被冠以“民俗推理”的名号,代表作家有三津田信三(“三津田信三系列、刀城言耶系列”)、京极夏彦(“百鬼夜行系列”)、道尾秀介(“真备庄介系列”)、高田崇史(“qed系列”)、藤木禀(“盲人侦探朱雀十五系列”)、北森鸿(“民俗学者莲丈那智系列”)等,而漫画方面则由《民俗学者八云树》(ミステリー民俗学者·八雲樹)挑大梁。
民俗学是以科学的态度,对传统与当下的民间风俗进行tiáo查、整理、分析和论证,有助于人们认识历史文化、观照现实生活。民俗学的研究手段在推理小说中也有类似的使用,只不过侦探的行为是针对杀人事件或离奇现象,而非民俗事象罢了。另一方面,民俗事象中的鬼神信仰、禁忌文化、旧时习俗及现代都市传说等内容,则为推理创作提供了十分丰富的素材,民俗事象所具备的神秘感和非现实性正好契合从爱伦·坡发端的本格传统,推理作家要做的只是给这种事象注入推理元素。这方面,三津田信三以《首无·作祟之物》(首無の如き祟るもの)为代表的“刀城言耶系列”很好地继承了由冈本绮堂(《半七捕物帐》)、横沟正史[《恶魔的手球歌》(悪魔の手毬唄)]等人打下的良好基础,充分挖掘民俗事象为本格推理所用,以步步bī近的惊悚、酣畅淋漓的解谜带给读者前所未有的阅读体验。
在日本,如果觉得以本国的历史、社会、文化为背景来写推理很可能与其他作品发生“撞车事件”,那么可以考虑走以下两条“不寻常路”:一是本格派系的王朝推理小说,二是社会派系的海外冒险小说。前者是“时代推理”(即历史推理小说)与架空小说的结合体,只不过舞台背景变成了其他国家的历史王朝(一般以近古的中国朝代为主);后者多以欧洲、拉美、阿拉伯地区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社会结构、奇闻逸事为依托,讲述令本国读者颇感新鲜的冒险故事。这两条路的最大看点就是异国情tiáo,既避免了读者审美疲劳之厄,又彰显了作者驾驭文本之能。
王朝推理方面堪称巨擘的是以写中国历史小说著称的华裔作家陈舜臣。被日本评论家誉为“中国题材推理第一人”的他,于1962年发表了横跨多个国家、朝代的本格推理小说集,还写有一系列以中日两国为舞台、以料理店“桃源亭”主人陶展文为侦探角sè的作品。此后,中国科幻读者所熟知的田中芳树创下了此类作品的又一高峰,收录了其处女作《寒泉亭杀人事件》(寒泉亭の殺人)的王朝推理惊悚小说集,从魏晋南北朝一路写到明朝,涉及宫闱秘闻、名人野史、民间志怪等,予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进入21世纪后,秋梨惟乔、狮zǐ gōng敏彦等年轻作家逐渐成为此中佼佼,前者在王朝推理作品中融合了武侠、仙侠小说的写作特点,著有水浒题材的短篇集《唐土银侠传》(もろこし銀侠伝)及其姊妹篇《唐土红游录》(もろこし紅游録);后者的《神国崩坏——侦探府与四大奇谭》(神国崩壊探偵府と四つの綺譚)则以清朝为背景进行架空创作,讲述神秘机构“侦探府”探查四部“禁书”的故事。海外冒险方面,逢坂刚摘得“三冠”的《卡迪斯红星》(カディスの赤い星)和“冈坂神策系列”代表作《遥远的斜影之国》(斜影はるかな国),展示出其对西班牙历史文化的熟稔;船户与一以拉美为舞台,撰写了数十部冷硬冒险作品,重要作品有《山猫之夏》(山猫の夏)、《没有传说之地》(伝説なき地)、《沙之年代记》(砂のクロニクル)等;有栖川有栖的作品虽不以海外冒险为主,但《马来铁道之谜》(マレー鉄道の謎)写了发生在马来西亚的密室犯罪事件,《幻想运河》则以亦真亦幻的文字将阿姆斯特丹的“水城”和荷兰的“毒品次文化”演绎得淋漓尽致。
“穿越”是近年来在各国流行文化中用到泛滥的主题,连推理小说也不能“免俗”,虽然很多时候“穿越推理”是作为涉及“时空悖论”课题的“sf推理”的次生品存在的,但因为没有“硬科幻”的技术含量的底气,使得穿越更像是一种利用主角来转变作品走向的媒介,完全不必解释其原因。而从读者的角度来讲,只希望这种转变能让剧情更加jīng彩。
传统意义上的穿越都在现实的人类世界进行,如东野圭吾的、贯井德郎的《不要说永别》(さよならの代わりに)等作品就是“未来→现在”的设定,但其重点在对人情羁绊的抒写而非解决什么不可能犯罪的案件,更不会花大量篇幅来解决穿越的技术难题。相比而言,虽使用了接近“轻小说”的文风,田代裕彦的《重来一次》(シナオシ)还是显得更加正统,因为其双线叙述的故事架构牵涉到“穿越悖论”问题:主人公“我”生前犯了不该犯的罪,当满负懊悔的“我”重生返回“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后,却失去了作为“我”的大部分记忆,在自称“向导”的家伙的帮助下,“重生的我”终于想起重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阻止过去的“我”犯下罪行,但在罪行受到阻止所引发的时空变化中,“我”和“重生的我”共存的世界会怎样呢?而运用“现在→过去”设定的最著名的作品大概要数井泽元彦的《猿丸幻视行》了,主人公并非全身“生穿”,而是眼睛具有“幻视”的特异功能,在此状态下他能经由过去某人之眼来观察当时的社会,从而解决一些历史谜团,因此该作本质上属于“时代推理”范畴。
当然,日本也存在一些打破“穿越”常规的设定,实现数量(多次)、性质(双向)等方面突破的“乱入”作品,如西泽保彦(七回死んだ男)中的渊上久太郎拥有“在同一天发生的事,总会重复上好几次”的特质;高畑京一郎《时空移动》(タイム·リープあしたはきのう)中的鹿岛翔香在被袭击后变得能够在不同时空间移动。此外,还有一些作品的“穿越”与众不同,比如筒井康隆的《梦侦探》(パプリカ)讲的是穿越到别人的梦中,通过对梦境的考察来治疗做梦者的jīng神疾病或解除其困惑,只是到后来“梦侦探”自身由于过多接触梦境的关系,变得很难分清虚实,有被梦吞噬的危险;再比如有栖川有栖的《幽灵刑警》中,主人公被杀后以幽灵的身份回到人世,在能感应其存在的同事的协助下解决了密室杀人谜案,揪出了杀死自己的凶手,是一部创意奇巧、设定严谨、思路清晰、人情深刻的杰作。